許久沒見到林月泉,她先前惴惴不安,后來事情一多,倒也顧不上去想,可入了夢中,林月泉的臉,竟有那樣清晰起來。
他手上有一把匕首,錯金的刀柄,刀劍兒泛起寒芒。
本來是與她泛舟湖上,面對面坐著,笑著與她指點船外風光,可她一個回身的工夫,寒光閃現,一把匕首,沒柄入心。
他可真是夠狠的。
到后來,場景一變,又是她溫家大廈傾頹,父兄鋃鐺入獄,阿娘與嫂嫂橫了梁,官府還要說她們是畏罪自戕。
然后林月泉就又出現了——他笑的春風得意,捏著她的下巴,嘲笑她的無知與無能,逼著她眼睜睜看著溫家家破人亡,而那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幾乎瘋魔,卻甩不脫林月泉鉗制她的雙手。
后來……后來……
后來有個人。
身姿挺拔,骨節分明的一雙手,捏在林月泉的手腕上,另一只手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匕首,同林月泉的那把不一樣,他那把,刀柄上雕成的是一枝桃花,分明是最無情的兵刃,卻雕著那樣多情婉轉的花。
她想說話,開了口,卻失了聲。
她努力的想叫那人一聲的,卻變成驚呼——匕首干凈利落的直插進林月泉左側腰窩,他還不解恨,手腕子一轉,刀刃旋著林月泉的骨與肉,狠狠轉了一把,真是一點活路不給人留的。
當林月泉帶著不甘心,不相信,頹然倒地,她才終于,看清了那張臉——
陸景明。
溫桃蹊就驚醒了。
幸而她沒有喊著陸景明的名字醒來。
林蘅看她半天不說話,無奈的上手開了小屜,替她拿了兩塊兒桂花糕:“你今天吃的實在有點多,再吃兩塊兒,墊墊肚子,到日落西山,差不多就能到驛館,本來咱們可以早些到,但你二哥說怕路途顛簸咱們受不住,吩咐了一路緩行,你呢也就只能忍一忍,吃些糕點填肚子了。”
溫桃蹊把她遞過來的手推了一推:“我不餓,我是做了噩夢,驚醒的。”
林蘅手一僵,細細看她面容,是紅潤的,與平日無異,于是擰眉:“我看你神色如常,一點兒不像做了噩夢驚醒的樣子,你做了什么夢?可嚇著沒有?”
她略低了低頭:“許是剛睡醒,還懵懵的,也沒反應過來,才不知道害怕吧……我夢見有人要殺我,不,是有人殺了我。”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夢里林月泉要殺她的場景,根本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她不是,已經在林月泉的手上,死過一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