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一人,帶著女兒,身邊只有從小伺候的陪嫁丫頭,傷心欲絕,于三個月后,撒手人寰。
等到林志鴻再回到莊子去時,就只剩下林蘅一個奶娃娃,又聽那丫頭與他將前因后果娓娓道來,一時悲慟不已。
原來那時正趕上張家生意上出了岔子,得罪了人,林志鴻的爹也是剛過身沒幾年,他年紀輕輕,接管了林家的家業,想幫著岳家,實在有些棘手,這才會一去數月,暫且撇下了白姑娘母女。
后得知心愛的女人產女之后,郁郁寡歡,撒手人寰,便決心要把女兒帶回林家,給她嫡出名分,撫養她長大成人,再不叫她受苦,也絕不再叫她再走她娘走過的路。
張氏一向不是個大度的女人,可是娘家出了事,要靠林志鴻幫襯,不過這忙幫的艱難與否,至少林志鴻是極大地助力。
那時林志鴻以此為要挾,心中雖也覺得虧欠張氏良多,但白姑娘的死,更讓他心中放不下,既然已經把兩個女人都辜負了,也都虧欠了,他絕不肯再欠了女兒的。
橫豎與張氏僵持了兩三個月,林蘅還是被抱回了林家。
就那么藏了幾個月,張氏也搬到了道觀去住了幾個月,對外只說懷了孩子,懷相不好,胎像不穩,又仙人托夢,非得在道觀安心養胎,一概生人不見,才能安然生產,不然一尸兩命,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
等到孩子該辦滿月酒時,林志鴻又拿這番說辭,說孩子從落生就帶著弱癥,非要養到三歲,才能見外人,于是那滿月的宴,也沒人能瞧見林蘅一片衣角。
就這樣把林蘅養到了三歲——實在是林蘅剛出生時候,白姑娘奶水不足,她一直就養的瘦瘦弱弱地,回了林家,張氏也沒見得對她多上心,要不是看著林志鴻,只怕早把她丟到一旁去,恨不得她死了才干凈,是以彼時已然四歲有余的林蘅,看起來同三歲的孩子,也沒多大的區別。
十幾年下來,外人又從何得知,這林蘅本非張氏所出,就連她自己,也一概不知曉。
只有張氏生的兩子一女,打小便知道,這是父親從外頭抱回來的孩子,是父親背叛了母親,與旁人生下的孩子。
而林蘅又像極了她的生母,生的花容月貌,年紀越大,容色便越發不俗,更叫林薰看來眼紅又嫉妒。
大約是在林蘅六歲的那年,她把事情告訴了林縈兄妹倆,弄得張氏方寸大亂,生怕聲張出去,丟了她這個林家主母的臉,便威脅著鄭姨娘和林縈兄妹倆,當著林蘅,對著外人,一個字都不許提,這才勉強又壓下來幾年,大家相安無事的過到如今。
林家兄妹一行進了府中去,才過了影壁墻,大約走出去不到一箭之地,林舟腳步一頓,抿緊了唇角回頭去看林放:“這種話,以后少說。”
林放一聳肩:“她本來就不是……”
“我讓你閉嘴,你還說?”林舟面色鐵青,“傳到父親耳朵里,自有你的好處等著你。”
旁人不知,他卻清楚。
父親這么些年來,對林蘅始終淡淡,可打心眼里,最疼的,便只有林蘅。
不然母親那樣不待見她,她的吃穿用度,如何能這般周全。
小事上,林蘅或許受些委屈,父親為著昔年背叛,也不好同母親真正鬧翻臉,可大事上,父親卻絕不許母親委屈林蘅半分的。
譬如這次——如若父親真的對她不管不問,她憑什么去歙州,住到姑母家里,結識溫家兄妹,與溫桃蹊成了閨中密友?早就該被發落到莊子上去,像她那個死鬼娘一樣,一輩子,孤獨老死在莊子里,無人問津。
林放不服氣,林薰在一旁扯了扯他袖口。
他回頭看,林薰幾不可見的搖頭。
于是他悶聲:“我知道了,以后會注意的。”
林縈眸色閃了閃:“大哥哥,我之前聽我娘說,姑母想為林蘅的婚事做主,這是真的嗎?”
林舟一眼橫過去:“是父親告訴姨娘的嗎?”
林縈被他那銳利的眼神唬住,吞了口口水:“我……我不知道……”
林舟唇角扯出弧度,卻沒什么感情:“不該你問的,少過問,這話,你也去告訴姨娘。在這個家里,不該她過問的,不該她插手的,一個字也別吐出口來,母親容了她半輩子,也容了你們兄妹十幾年,別到了如今,弄得一家人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