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大哥后來派人到福建去過,你知不知道?”
這些他一概都不知道的——
溫長玄面色鐵青:“你們瞞了我這么多事?”
溫桃蹊怕他生氣,哄了兩句:“我也是偷偷打聽才知道,大哥大概沒想跟咱們說,只打算自己一個人處理的。”
他果然又緩了口氣,面色稍霽:“林月泉是福建人?”
她連連點頭:“聽陸景明說的,林月泉是福建人,他爹娘在他五歲那年,就因為鬧饑荒,餓死了,留下他一個。可是大哥派人到福建去打聽林月泉這個人,數月過去,竟一點兒蛛絲馬跡也打聽不著,你說是不是挺嚇人的?”
打聽不著?
一個人存在過,就總會有痕跡。
五歲的孩子無父無母,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就更不可能沒有他生活過的痕跡。
就算他多年遠離故土,再沒回過福建那片傷心地,但昔年的老人兒,總不會忘了這個苦命的孩子才對。
要么,林月泉是隱形換名與人相交,要么,他就藏了他的身世,他壓根兒就不是福建人,更有甚者……
溫長玄沒敢往下深想。
溫桃蹊扯了扯他袖口:“就算這些都算了,那有一件事,我就不信你不困惑。”
“他哪來這么多的銀子,是吧?”
溫長玄低頭看她,見她眼中一亮,微嘆口氣,繼續說:“歙州的生意,到杭州的鋪子,而且據我所知,那周家人,可不是好打交道的。”
溫桃蹊就是這個意思。
“人家祖輩留下來的家業,那間鋪子,是老鋪,憑什么盤給他?這可不是花銀子就能辦成的,他怎么做到的?”
她愁眉不展:“而且聽鋪子里的小伙計說,他半年多之前,就已經盤下那鋪子,著手重新修葺了。你沒去看過,那鋪子里一事一物,精致華貴,一整套的家具都是黃花梨的,就連招待客人的茶杯瓷器,也都是佳品。這可不像是一個孤苦無依,白手起家的孤兒,能辦到的。”
若是換做他們這樣世家高門出身的孩子,祖上白手起家攢下幾代人的家業,出些銀子,多置辦些產業,那都沒什么稀奇的。
林月泉的錢從哪里來?他需要用的人脈,又從哪里來的?
周家的那個鋪子,誠如桃蹊所言,實在不是有錢就能盤下來的。
那是老鋪,盤出去,辱沒祖宗。
周掌柜的祖父,怕是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夜里托夢,都要跳起腳來罵他是不肖子孫的。
通常這種事,要么是為利所趨,要么就是有把柄,叫人家拿在了手里,這老鋪,不得不盤給他,面兒上還什么都不敢說,客客氣氣的,又不聲張。
至少他到杭州這些天,見了些老朋友,也跟林家兄弟,還有胡家兄弟,出去吃過幾次飯,喝了幾次酒,可壓根兒沒聽他們提起過,周家香料鋪早易主的事兒。
“我得給大哥寫封信,問問他福建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
溫長玄騰地站起身來,又想起她擔憂,柔聲叫桃蹊:“遇上事兒,想不明白的,就來跟我商量,咱們兄妹,有商有量的,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是該你來擔負的,你上面有兩個哥哥,知道嗎?至于林月泉,再遇上他,倒也不必刻意回避,你既知他恐怕另有用心,一味的閃躲回避,反而叫他更生出別的心思來,虛與委蛇——”
他說起這四個字,自己也頓住了,須臾橫了心:“從前想把你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里,讓你快快樂樂的長大,可我這次回家,慢慢地發現,那些并不是你要的。既然你想要得不是那樣的生活,那二哥支持你,也愿意拉你一把。虛與委蛇,是你早晚要學會的,要是覺得累了,就回到你從前的生活,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