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眼底的痛苦他是瞧見了的。
夫妻一場,如今竟成這地步了嗎?
然則他高高舉起的手,還沒落下去時,林舟沉著聲,叫了一句父親。
他側目,見大兒子黑著臉疾步而來,這才想起來,要收回那只險些打了發妻一記耳光的手。
林舟走近的時候,虛拉了張氏一把,把他的母親,護在了他的身后。
那動作卻刺痛了林志鴻的眼。
他今日,才剛剛送走一個女兒,這大兒子……
他喉嚨發緊:“你怎么出來了?”
“我若不來,父親是不是要在這府門口,臨街的路上,同母親動手呢?”
林志鴻一擰眉:“你放肆!”
林舟說不敢,可人還擋在張氏面前:“父親心中惱怒,我明白,也知道,林蘅這一走,往后斷了聯系,原本有她在,咱們與齊明遠,與徐小娘子,關系該是親厚的,若從前咱們待林蘅好一些,拿她當自己家里的女孩兒去呵護,如今的齊明遠和徐月如,一定和顏悅色,何至于就到了如今這地步。”
林志鴻胸膛處一動:“你明白就好!”
“可是父親——”
張氏身形一動,林舟先把人給按住了,揚聲又叫父親,面沉如水:“咱們一家子,不都是元兇嗎?您要怪罪,一家子都該擔待著,這怎么成了母親一個人的錯處呢?”
他語氣中,滿是淡漠,聽的林志鴻一怔:“你說什么?”
林舟卻不為所動,仍然定聲:“從父親,甚至到祖母,都是元兇,也都是幫兇,父親今日惱怒,覺得白丟了這樣好的關系,要打母親,卻不肯自省,更不敢到家廟去,質問祖母一句,兒子無心頂撞,只是希望父親您能明白,我們家與林蘅,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某一個人的錯——”
他拖長了尾音,拉著張氏的手也緊了緊:“您要母親如何大度容忍接納呢?好,就算母親不容人,這十五年的時間,您又為林蘅做過什么?祖母是心疼她,可打從一開始,祖母難道就是把她往正道引的嗎?”
林舟深吸口氣:“祖母當年放了周大姑娘在寧溪院,到頭來,教著林蘅記咱們家的賬,十五年了,如今翅膀硬了要與我們清算,這里頭,不都是祖母的功勞嗎?”
“你簡直是瘋了!”
林志鴻一抬手,指向他,連指尖兒都在顫抖著:“你從小的圣賢書,都讀進了狗肚子里去了,小小的年紀,你還沒當家做主呢!林家且還不是你說了算呢!怎么?今日你妹妹才同我清算了,你也要與我清算嗎?”
“父親,我只有兩個妹妹,卻不知,誰與您清算了什么。”
林舟始終淡然如水,他盯著林志鴻顫抖的指尖看了會兒,嘆了口氣:“齊大人和徐小娘子一點情面都不留,就是在告訴我們,不要再心存幻想,更別想著將來去攀附林蘅,攀附上齊家或徐家,如今他們只是言語間難聽些,辦起事兒來雷厲風行些,到底沒對我們家怎么樣,說到底,林蘅的出身,他們希望我們一家人都保持沉默,帶著這個秘密,直到死。”
他頓了頓聲:“我勸父親從今后忘了林蘅,您只有兩個女兒,林薰和林縈,至于林蘅,咱們家,已然高攀不起了。”
林志鴻嘴角一動想說話,身后張氏也扯他衣袖:“你前頭說的那些倒罷了,這卻是什么話?誰要去攀附誰不成?那小蹄子……”
“母親!”
林舟一時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