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涉及到了關隴集團內部的權利之爭了。因為關隴集團在隋朝建立后分成兩派,一派以元家為首,另一派以獨孤家為首,元家倒臺后,竇家接替元派的領袖地位,這一派改稱為竇派。可不管是竇派還是獨孤派對外的時候的確能夠上下一心,但在內部卻也為了領袖之位爭得不休不止,結果兩派誰也壓不了誰、誰也服不了服,索性推出一個大家都認同的人。于是,李淵便進入了兩派的視線,首先、李淵本身也是關隴集團中的重要一支;其次,李淵是獨孤氏外甥、竇氏女婿,獨孤氏對自己的外甥,自然沒意見;竇氏覺得自己女婿上位,以后可以吹吹枕邊風,就能壓獨孤氏一頭,就更沒有意見了。所以,李淵成為了兩派利益的平衡點,他的上位,大家皆大歡喜。
但不管是竇派還是獨孤派,在經歷隋朝文武兩帝的清洗后,尤其是楊廣屢次打擊后,原本強勢的關隴權貴便開始勢弱了。只不過瘦死駱駝比馬大,關隴權貴的勢弱也只是相對權傾天下、手掌七十萬禁兵的時期罷了。
以前的關隴權貴,土地和產業遍布天下,但經過楊廣的打壓以后,他們全部縮回了關隴老巢,在關隴地區依然有著強大的勢力,關隴八成以上的良田都被關隴權貴占有,各種賺錢生意也被他們壟斷,這也是楊廣急著遷都洛陽的原因之一,他擔心自己第二天醒來,莫名其妙的成為了關隴集團的階下囚。
而李淵之所以能迅速扎根關隴,和關隴權貴的全力支持息息相關,關隴權貴不僅在道義上支持李淵,還出錢出糧出兵,一次次的幫助戰敗的李淵恢復到鼎盛。
如果沒有楊侗橫空出世,憑借關隴權貴的支持,李唐一定能如歷史上那般掃平天下,建立一個強大王朝,只可惜李唐被隋軍屢屢擊敗、人心潰散,如今更是連關隴貴族的核心之地也丟了。
這也意味著,關隴集團百試不爽的下注之法,在李淵這里不靈光了、下注失敗了。
而楊侗這個贏了的玩家,不再按照關隴集團固有的套路玩兒了,我敵友分明,不給關隴集團兩面下注的機會,故而,投資失敗的關隴集團的下場,無疑是滅亡。
如今他們只有兩和路可增,一是留在關中,等著楊侗來收拾;二是鼓動李淵逃跑,走向未知的前途,這條路前途未卜,但多少還有一點盼頭,但是失去了關隴的關隴集團,還是關隴集團嗎?
而作為獨孤家的掌舵人,獨孤整把家族數世積累輸了個精光,心中的難受、自責、痛苦、悔恨可想而知,這年紀大了,一場重病下來,令他奄奄一息,丟了半條命。
“家主。”望著獨孤整那越發蒼老、等死的模樣,獨孤澄眼中忍不住的流下了淚水,雖然他不想影響到家主的休養,可有些事情,必須要經過家主的同意,而且,他也知道家主十分關注城外之事。
“外面如何了?”
“自從長安被困,人心已經渙散了!”獨孤澄沉默了一下,又說道:“這幾天,城中盛傳一首童謠,內容就是:開門喜迎隋秦王,秦王來了不搶糧,打倒世家均田地,農奴翻身把歌唱。”
獨孤整慘然一笑,道:“好一個直指民心的‘打倒世家均田地’,此一句,比什么‘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比什么‘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更具威力,厲害啊!”
獨孤澄明白獨孤整的意思,也知道這一句的威力。
因為百姓有了田地才能解決溫飽,解決溫飽以后才能讀書入仕,然后才具備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憂國情懷!也即是說,‘打倒世家均田地’必將觸動長安低層人士的心靈,有了這一句,誰愿意抵抗隋軍?誰愿意和‘打倒世家均田地’的隋軍打?隋軍一旦入城,夾道歡迎的景象,必將上演。
“李淵呢?有何反應?”過了許久,獨孤整又問道。他直呼皇帝的名字,可見不敬之心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