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殿中,楊侗取過一份奏疏,翻看了一下,居然是倭國使臣呈遞上來國書。
雖然楊侗派李道宗去打擊倭國的沿海經濟,以回敬倭人參與到渤海郡的轉輪教之中,但他也學著倭國的手段,以海盜名義下手,所以兩國并沒有徹底撕破臉。
再者,倭國國內上層統治者之間矛盾十分激烈。正處在內憂外患之時。所謂外患,是楊侗滅了蹂躪高句麗之后,占據漢江、洛東江流域的新羅,收復了倭國在半島的據點任那,與倭國關系急劇惡化。所謂內患,乃是氏姓、部民制度弊端畢現,以蘇我氏為代表的豪族勢力尾大不掉,皇室勢力單薄,這也迫使倭國圣德太子一改以往的強硬外交政策為睦鄰友好政策,在倭國國內,他試圖建立以天皇為中心的中央集權體制,挽救倭國危機,但蘇我氏也不是善茬,因此打得不可開交,根本沒心思、沒精力、沒能力殲滅強大的‘海盜’。所以,明知是大隋所為,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并且派遣犬上御田耜為正使、矢田部造為副使入隋朝賀。
鴻臚司都是按照以往慣例接待的,由于楊侗不喜歡這些混蛋,因此他們沒有資格參與昨天的國宴。
可這伙小矮人偏偏不識趣,聽聞楊侗今早的朝會讓所以國家的代表參與,賴在端門外死活不肯走,吵著鬧著,也要參與朝會,還要單獨覲見皇帝,這么多國家代表面前,楊侗也不好不見,于是也讓他們參與了今早的朝會。
而對于大隋君臣來說,倭國并不陌生,一是他們曾經在青州沿海一帶作惡,且在渤海郡為參與轉輪教,楊侗一怒之下派一支海軍屠戮、洗劫倭國沿海,
二是倭國使臣當初在大業年間鬧出了一起極為轟動的外交事件。
大業三年間,圣德太子派遣小野妹子、鞍作福利為遣隋使,向大隋遞交國書,加強與大隋的友好往來,同時試圖改變倭國對中原王朝歷來的屈從關系,以平等的地位往來,借此機會提高倭國的國際地位。
這個小野妹子到了洛陽之后,先是道明來意,對隋武帝說“‘聞海西菩薩天子重興佛法,故遣朝拜,兼沙門數十人來學佛法’”。海西是指大隋位于大海西邊,為何稱隋武帝為菩薩天子呢?那是因為文帝崇信佛教,隋武帝還是晉王時,就授了菩薩戒,法號為“總持菩薩”。所以小野妹子這話并沒錯,但是他遞交的國書中,開頭即是圣德太子意圖于大隋平起平坐的“日出之處天子致書日落之處天子”,狂妄的口氣可將隋武帝楊廣氣得火冒三丈。
這是在朝貢體系中,只有中原王朝的皇帝才能稱為‘天子’,而倭國國王自稱以天子自居,自然令正處于人生巔峰的隋武帝大為不悅,尤其“日沒處天子”更是犯了大忌,因為太陽自古以來就是漢民族的崇拜物,歷朝歷代皇帝常被喻為太陽,由于國書中的“沒”含有“終”、“盡”、“完結”、“衰落”等義,“日沒”二字在中原皇帝的眼中無疑會被認識為含有國家滅亡的暗喻。所以,隋武帝火冒三丈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到了次年,隋武帝派使臣裴世清隨同小野妹子在大業四年四月離隋赴倭,代表大隋問責,倭王推古天皇只能道歉“我聞海西有大隋,禮義之國,故遣朝貢。我夷人僻在海隅,不聞禮義……”
然而這事還沒算完,隋帝武還讓裴世清借機收集倭國準確消息和航海圖,如果不是因為高句麗之戰和內戰。楊侗相信以隋武帝的心性和脾氣,搞不好真就揮師渡海,將倭國給滅了……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不管是恨隋武帝,還是喜歡他的中原人,都對倭國沒好感,在古代中原王朝一家獨大是最常見的事情,在國力不對等的時刻,你倭王試圖以平等身份來交流那怎么能行?正是出于這種民族尊嚴,所以即使在中原文明處于絕對劣勢的時期,如石敬瑭、趙構將天子冠冕置于塵埃的兒皇帝依舊罕見之極。
現在海軍呈遞上來的倭國國書,依然是用漢字寫,雖然沒有再用“日出之處天子致書日落之處天子”開頭,但卻依舊把自己擺在和大隋平起平坐的位置,只是知道中原王朝的皇帝不喜‘日沒’,是以改稱為“東天皇敬白西皇帝”,企圖蒙混過關。
“倭國使臣可在!”活著背死人謚號的楊廣計不計較這稱謂,楊侗管不著了,楊廣也不管了。但是倭國這玩意他遲早要收拾干凈,而且他們今日既然吵著來參與朝會,正好當‘殺雞儆猴’的那只雞,以讓各國知道大隋,永遠都是天下的中心,想和大隋平起平坐,門縫都沒有,而且,只要表達出惡劣的態度,相信半島之上的三個國家對倭國的態度也會跟進,從而讓他們在海中心得不到半點大陸文化精髓。
“外臣犬上御田耜、矢田部造,參見大隋天子!”
兩個小矮人依照大隋規矩恭恭敬敬的給楊侗行禮。
“倭王好生厲害吶,以前的國書上說‘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自認與大隋地位對等,平起平坐。現在則是說‘東天皇敬白西皇帝’,意思是說朕和大隋位居倭國國王之下?”楊侗冷冷盯著這兩個小矮人,發難道:“當年小野妹子應付說倭國倭王不諳漢學,辭不達意,而據朕所知,不管是倭王推古,還是主政的廄戶都是精通漢學之輩,現在你二人又作何解釋?”
廄戶即是圣德太子早年名字,意思就是出生在馬房前的皇子,此時楊侗稱呼,自然是一種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