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指的是春夏秋冬,嚴寒酷暑等氣候規則。兵馬作戰,大多是選擇在春秋兩季作戰,追求的就是這天時。‘地’指的是行程遠近、地勢是險峻還是平坦,比如說遼東,它是苦寒之地,兵馬中原攻伐遼東,路程千余里,當軍隊抵達之際,已是人困馬乏,這對于作戰就非常不利。又如巴蜀,有險關無數,易守難攻,進攻一方便非常困難。在出兵之前必須得考慮地利因素,若地勢不利己方,要想戰勝敵人,就非常困難了。
‘將’說的是統兵將領是否具備智、信、仁、勇、嚴這五種品質。如圣武帝信義、仁愛軍士、嚴肅軍紀,羅大將軍、秦大將軍等人勇冠天下,又有諸多智者出謀劃策,所以大隋君臣具備這五種品質,哪怕李唐傾國之兵,也不能動大隋分毫。”
聽他說到這兒,房玄齡、杜如晦不禁以古怪的目光看向了楊侗,他們見過楊侗練兵,在訓練驍果軍、玄甲軍、修羅衛、羅剎衛的時候,不分男女,全都是往死里整,尤其是房玄齡更是目睹自己的寶貝女兒被楊侗罰跑了二十里,這叫仁愛軍士?
“最后這法,指的是軍隊編制,比如瓦崗時期的魏國兵馬,就是由各位大將校掌控的私人部曲,平時沒有統一訓練,各支兵馬戰力,取決于他們的主將。因此瓦崗時期的魏軍戰力良莠不齊,也是利益于李密,才能指揮這支良莠不齊的大軍。”
“諸位,在開戰之前,便要考慮哪一方君主英明有道、哪一方將領有才能、哪一方占據的天時地利更多、哪一方兵馬強大和賞罰更好。若某一方在這幾個方面全都占據了優勢,那么征戰的話,定會無往而不利!而敵人是否強大,也可以從這幾個方面來分析,兩相對比,就能知道戰爭的結果了。”
陸爽說完,對眾人拱手一禮,風度翩翩的說道:“在下學習兵書不久,些許淺見,還請諸君指正!”
顧城大笑道:“想不到陸兄研讀孫子兵法不久,便有如此見解,想必用不了幾年時間,天下之間,便會多出一個堪比秦大將軍的良將。”
來自江南的這些花枝招展的學子,紛紛出言夸贊。江南學子大多生活在承平之中,不像戰爭不斷的北方人,所以他們素來注重文道,對兵法了解甚少,陸爽說的又是《孫子兵法·始計篇》的精髓,乃是用兵大道,這些沒聽過、沒研究過的人,自然覺得非常好。
不過衣著樸素的洛陽學宮學子,卻沒有出聲夸贊,他們雖然臉帶禮貌性的笑容,但要么低頭數螞蟻、要么仰首望天,都懶得多看陸爽一眼。
大隋子民的心目中,楊侗是當之無愧的大隋第一軍神戰神,排在他后面的名帥,不是燃燒自己成全他人的李靖,而是先后屠掉頡利四十萬大軍的秦瓊。拿這么一個娘娘腔去和大隋第二戰神、天下第一武將比,他們不僅覺得倒胃口,還想揍人,這簡直就是玷污了他們心目中的神圣了嘛。
“哪里哪里!顧兄過獎了,小弟愧不敢當。”陸爽連連謙虛,但臉上笑容不曾散去,顯然被人夸得有些得意忘形。
楊侗等人聽得很是沒意思,若非水槽都挖好了,真想換個地方,遠離這些紙上談兵之人,然而不懂兵法的智永卻起了照顧南方人之心,笑問道:“圣上乃是大隋第一帥,不知此子說得如何?”
楊侗不答,而是輕輕撫摸著楊崢的頭,問道:“兒子,你覺得這名學子得說得如何?”
楊崢放了一會兒紙鳶,就跑來找父皇,從頭到尾都聽到了,現在一聽父皇問話,便毫不猶豫的答道:“夸夸其談、紙上談兵。”
這時候,正處于一種尷尬的死寂之中,楊崢清脆的童音極具洞穿力,一下子就捅了馬蜂窩,這伙士子紛紛看往了這邊,好在智永背對著,他們只看到一個光頭,倒也沒有蜂涌上前膜拜,一個二個都將目光盯在楊侗父子身上。
陸爽奉家族之命,以討教為名前來洛陽,目的正是為了揚名,他能代表家族‘北伐’,說明他的文化素養在家庭之中處于出類拔萃的地步,而且他代表的是江東陸家的顏面,可見其品質涵養也不錯,否則丟的就是陸家的臉了;他雖然自視甚高,但也不至于生一個孩子的氣,只以為受父親蠱惑,才說了這種話。更何況對方到來之時,有幾百名隨從跟隨,有這種身份的人,絕不是他惹得起的,所以態度放得很端正。向楊侗行了一禮道:“公子以為在下說的如何?若有不當之處,還請斧正。”
楊侗明白他的意思,呵呵一笑,拱手說道:“這話是我兒子自己說的,可不是我教他,你找錯人了。”
聽了這話,陸爽掛在臉上的笑容頓時停滯了下來,眾多學子紛紛將目光從楊侗身上移到了楊崢身上。
紙上談兵的意思誰都知道,而這個小孩子卻用‘紙上談兵’來形容先陸爽,豈不是將他比作只會紙上談兵,卻沒有真才實學的趙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