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一旦泄露出去,必然是殺頭之罪,是以不得不從,只好又從大量虧空的糧倉撥了十五萬石賣出去,原想春糧上市,用那贓款從民間買糧補充虧空,誰想春季大旱,除了遼東之外,各地春糧大減。朝廷生怕百姓被一時之利蠱惑,把家中之糧賣個干凈,不僅在《半月談》上刊登文章,讓百姓秋收之前盡量不要賣糧,還令各地官員向百姓陳明厲害關系,秉承“家中有糧,心頭不慌”理念的百姓在朝廷的政令下,統統不賣糧了。
也致時禹買糧補虧空的想法徹底中斷。
每每想起自己家人被綁架的時候,沒有向縣丞、縣尉、縣御報案,一步步走上不歸之路,時禹悔恨得心如刀絞一般,可他既怕暴露出去,仕途清名毀于一旦,更怕罷官丟職,、家破人亡,讓那一直為他自豪的兒子傷心失望。
“為兄這次其實沒沒家主之命,而是自己來的。”鄭凡有恃無恐的說道。
時禹心中恨得怒火萬丈,把牙咬得咯咯直響,“你到底想如何?”
鄭凡仿佛沒有在意他的恨意一般,悠然道:“我是來幫賢弟的。”
“幫,怎么幫?幫我去死嗎?”時禹忍不無忍的譏諷。
鄭凡淡淡的說道:“這場大暴雨不正是賢弟的天賜良機嗎?若是黃河決堤,所有證據就被大水沖走…你是一縣之主,要是壞一處河堤,其實是很簡單的。”
聽到這話,時禹目瞪口呆,全身冰冷。
早在春秋時期,各國為了自身安全,或是為了加害鄰國,經常在流經本國的黃河、淮水、濟水等大河筑起堤防,堵塞河流,因為如果上游國家筑堤,下游國家便會斷水爆發旱災;反之如果下游國家筑堤,上游國家便被積水淹沒良田。齊桓公在葵丘會盟時約定諸侯國家不得破壞黃河堤岸。一千多年來,統治過黃河流域的帝王諸侯數不勝數、多不勝多,卻沒人違背這一約定。
哪怕是將要滅國的帝王,也沒突破這個道德底線——然而這鄭氏子弟,居然要自己決黃河大堤,顯而易見,他高估了滎陽鄭氏的道德水準。
“黃河每次改道或是決口都會產生洪澇災害,淹沒大片土地,吞噬無數城鎮和田園,奪取千百萬人生命,在黃河流域的歷史上制造了無數悲劇。這我難道不知道?”時禹吶吶道。
“決大堤、毀罪證是賢弟解決麻煩的最好良方,聽不聽、做不做在于賢弟自己了。言盡無此……”鄭凡起身離開,走到門口之時,又回頭道,“一邊是賢弟一家老小的性命,一邊是毫不相關的草民。相信賢弟必然會做出正解的選擇。”
說著,鄭凡便揚長而去。
“決大堤、毀罪證?”
時禹愣愣出神,即便此時大雨如注、涼風陣陣,他的后背還是冒出一層層汗水,一時間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