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老爺子不是劉氏,就比如再找事兒這點上,身為一個曾經很有威嚴的陵家大家長,肯定不能沒事兒找小輩的事兒。
為了維持威嚴,陵老爺子常年面臨著滿地找熱鬧都找不到的無聊危機。
小的無聊壓大的無聊,無聊積攢下來,他看村里頭的老娘們兒干仗都看的索然無味。
何況村里老娘們兒干仗無非就是你薅了我的蔥,我拔了你的蒜,你說你們又不做五花肉,又不煮餃子,那三根兩根的東西又不能承擔起一道菜靈魂的作用,下次薅回來不就得了干的什么仗呢你說說。
無聊久了的人就習慣瞎尋思,平常年月有地里頭的事兒要忙,這一累起來想瞎尋思都沒法尋思,可今年不一樣,你就是不想瞎尋思都沒有別的事兒可干。
一閑下來陵老爺子瞎尋思的可就多啦,什么生命的起源,人生的意義,生存與死亡的區別,以及這么多年活的好像狗屁!
陵老爺子經過一系列的瞎尋思,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祖宗說的對啊,所謂人生最痛快的活法就是——管他生前身后事,樂得幾日算幾日。
活著就是一日復一日,死了也不過一日腐一日,陵老爺子琢磨著他這前半生,**歲的時候喂雞砍柴,放牛養鴨。
家里人老記著陵家祖上也曾是耕讀世家,沒出過什么大人物往上數個四五輩才能瞧見兩個知府御史。
之后讀書最好的也就考了個童生,那人是他的親叔叔,腦子好使的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十五歲第一次考試就考了個童生回來,之后縣試、府試皆為案首。
只差一個院試,若能再得一個案首,妥妥的小三元。
縣試、府試都為案首,就算院試不盡人意,只要他去考了,一個秀才的名頭怎么也是跑不了的。
結果萬萬沒想到啊,秀才的名頭沒跑,他跑了,臨到考場,半只腳都邁進去了,考官都瞅著他緩緩的露出了一個微笑,等著看這位少年郎給他們州府創造一個奇跡。
然后這位爺,咧嘴一樂,一撩袍子,腳丫子一蹬地,撒丫子趕在關門的最后一刻,順著門縫躥出了考場。
大黑耗子都沒他躥的快啊,別說考場外頭還沒回去的陵家眾人,就連考官都懵了,教導出少年小三元的夢嘩一下子碎了個稀碎,那心啊,一個個的都拔拔涼。
考官還琢磨著他是啥時候瞎了心得罪了這少年郎,一瞅他咋連試都不考了撒丫子就跑呢……
‘少年英才,考場棄考,考官一笑,撒丫子就撩,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這其中是否有些見不得人的交易,本朝官員是否以權壓人,致使天才被迫藏拙,自毀前程!’
當時熱心的某位盛乾國官員,也是那個考官的政敵,一折子把這事兒捅到了御前。
這事兒寸就寸在,那批考生里,還真有個和那考官拐著八個彎親戚家的子侄,恰恰好那位陵小叔連中兩個案首,他連中兩個第二,陵小叔棄考,他就成了案首。
這個事兒被捅到了御前,那個還熱乎的案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直接被為了自證清白的考官擼出了榜單,別說案首和第二,秀才都沒撈著一個。
當時這位倒了霉的娃就一路從南郡城隸屬的忱州的考場,騎著馬日夜兼程,經過南郡城,沖到青石鎮,問了路又跑岔劈到了白巖村,最后才跑到了青石村的老陵家,一見那位正吸溜打鹵面的陵小叔就餓昏過去了。
瓜娃子一路跑過來,全憑一肚子氣,別說飯,水都沒喝一口。
一醒過來就干了兩碗面條,鹵子都喝了個干凈。
然后坐地上指著陵小叔嗷嗷哭著問他為啥要坑他。
這他縣試被壓一頭他技不如人。
他府試被壓一頭他學藝不精。
他都放棄掙扎準備好院試馬失前蹄被壓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