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兒站在塔樓內遠眺,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一切都隱匿在黑暗里,稀疏的燈火像是一只只蟄伏在巨獸脊背上的螢火蟲。
電光劃破夜空的瞬間,玻璃窗上映出了女孩的臉頰。她白雪般的眼睫和短發已經被尼爾森親自染成了淡金色,眼眸也由原本空洞虛無的白色轉變為了漂亮的碧色,這是佩戴美瞳的緣故。
兩日的時間匆匆流逝,若葉沒有像審問罪犯那樣查問她逃出祭司殿的細節,也沒有再與她進行任何交流。
薇兒意識到,自己脫離祭司殿后又陷入了另一個牢籠,而這一次,她對這個收留她監視她的男人一無所知,但為了生存,她沒有選擇。
作為一位舞祭,她只會唱禮贊圣歌、跳祭舞,而現在,她失去了最美好的嗓音,也不能再跳那些祭舞,這樣安靜而不知所措的生活讓她很不適應。
忽然間,她游離不定的視線猛地凝聚在了玻璃窗內一閃而過的那抹黑影上,那影子速度快得出奇,以她的眼睛竟無法捕捉到絲毫痕跡。
只是轉頭環顧的間隙里,入侵者就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對方的目標很明確。
薇兒強作鎮定地望向入侵者,雖然對方穿著與若葉相同的殺戮圣殿服飾,但她能從氣息上辨別出眼前人并不是若葉。
撕裂夜空的電光照亮了窗前的景象,她雖看不清入侵者的面容,但卻看清了入侵者手中持有的那枚令牌。
上方刻著藤蔓包繞風吟花的紋路,隱隱有獨特的本源力量波動從中央持續泛出。
自從那位新任繼承者入主艾尼希德后,艾維拉家族所有族人對這個紋飾都異常熟悉。公審過后,薩諾蘭城內甚至有依貝爾公主的支持者將此紋路刻畫在家中墻面和生活用品上,祭司殿內也有相關陳設與培訓,薇兒自然知道。
她還知道,是那位公主殿下在公審現場以繼承者的名義證明了她的死亡,保住了她卑微的生命。
男人遞過紙筆,用清冷的嗓音陳述道:“我知道你不能言語,但你必須配合我回答殿下的幾個問題。”
白紙上有事先寫好的一些問題,薇兒粗略看過,大部分是她在盛典當夜逃離祭司殿的疑點細節。
祭司殿通往外部的出口共有五個,分別對應著艾尼希德堡第49層王族議事圣殿、第25層御藥司、第21層典籍存放處、第17層艾尼希德財政管理處以及第1層的公共傳送陣系統。
雖然經過傳送陣可以直接由祭司殿到達艾尼希德堡底層出口,但這個傳送陣處有多位守值人把守,也是祭司們經常使用公共出入口,所以她當時刻意避開了這條路,選擇繞遠路從祭司殿去往典籍存放處,而后再離開艾尼希德堡。
典籍存放處是艾尼希德堡內部唯一向平民開放的一層,平日里人多眼雜,非常適合藏匿逃遁,當日在祭司殿通往典籍存放處傳送陣入口處值守的看守者就是公審定罪的那三位守值人。
薇兒為這次逃脫準備了整整三個月,自三月前她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命運時,這個計劃就已出現在她腦海中,三個月的時間足夠讓她摸清傳送陣守值人的更換頻率與時間,甚至連他們的習慣與喜好她都一清二楚。
納爾看過薇兒遞回的紙張,繼而不動聲色地深深看了女孩一眼。他眼前這個不能言語的瘦弱女孩心思極其縝密,她的思想很可能早已超出了一位舞祭本該有的固定思維。
她像一個狩獵者。
公審過后,三位守值人已經定罪,在這次事件里,很難再說清舞祭起到的作用。守值人所犯的錯誤究竟是一個巧合還是由舞祭或什么人故意促成,這一切也不得而知。
相比之下,若葉收留舞祭后問過的唯一一個問題反倒顯得有些奇怪。
“你是他親自釋放的?”納爾在心中默念著。
這句話里的“他”指的是雪漠還是別的什么人?如果指雪漠,那說明若葉是在試探舞祭,可這樣的試探又過于直白,不符合殺戮圣殿的行事風格。
要知道話語本身就帶有虛假性,他完全可以選擇使用黑戒的靈魂拷問問出最真實的答案,但他沒有用。
如果他指的不是雪漠,那么他在這次白櫻盛典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會更加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