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莫拾起手邊掉落的小紙人,強迫自己從兩人身上挪開視線,可在這充斥著熱情與無形誘惑的酒吧內,一切好像都在靜止下來,靜止到只剩他一人。
“真是可憐,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不,他早就承認過。
塔斯特羅,“風之語”。
風從不言語,但會默默陪伴。
我愿化為風,不論四季寒暑,永伴你左右。
酒吧寂靜下來的那一刻,場間所有人下意識望向主舞區,主舞區內最高的兩座高臺是為開啟今夜狂歡的領唱者與領舞者所準備。
夜公館的領唱者一直是由館主擔任。十年前,從那個陌生又熱情的年輕男人登臨領舞者席位后,夜公館多出了一座與領唱者席位同等高度的領舞者高臺。
男人在主城薩諾蘭銷聲匿跡后,那座屬于領舞者的高臺空置了整整兩年,期間再無人能獲得館主的認同站在他身邊伴舞。
此時,佩著鬼臉面具的領唱者已經通過階梯緩步登上高臺,他遲遲未動是在等一個人,夜公館所有的燈光與音樂都在陪同他等這個人。
納爾看著這幅場面,有些好笑,他實在是沒想到他的老友依舊這么固執,為達目的寧愿拖慢圣殿決戰行動的時間。
他安置好洛依貝,將臂彎里的黑色長風衣外套披在了女孩肩頭,“從現在開始,你要好好看著我,別在迷亂的燈光里跟丟我,跟丟了我可要罰你的。”
“好”,洛依貝緊握那杯檸檬甜酒,黑色瞳子閃動,亮晶晶的,像是未磨砂雕琢過的黑曜石。
納爾摸了摸女孩的腦袋,轉身步入人群,洛依貝的視線緊追著男人,一刻也不敢松懈。她擅長這些,從她遇到他的第一天開始,她一直在默默注意他,表情神色也好,衣著語氣也好,她從沒這般仔細地去留意過一個人。
男人的身影漸漸被人群淹沒,像是一顆星,輕飄飄地落進了銀河系里,即便他的光芒再微小再黯淡,在洛依貝眼中那光也始終是最耀眼的存在。
納爾的身影停留在領舞者高臺旁,隨后在簇擁人群的窒息聲里他開始一步步攀登領舞者高臺階梯,他走的極穩,因為他登過無數次。
這高臺原本就屬于他,為他而生,為他而沉寂。
影月的目光緊隨領舞者的腳步,鬼臉面具下的那雙眼睛漸漸有了焦距,他看著自己唯一的伴舞者步步登臨高臺,直到與自己并排而立。
他看到對方唇邊綻開一抹笑意,明明是個自信又普通的微笑,隔著一段距離,他還是從中留意到了其中夾帶的一絲嘲弄。
無所謂了,只要他肯來,只要他愿意像從前那樣站在這,一切都是無所謂的。
只要他站在,今日的所有人都將成為陪襯。
音樂轟然炸響在整個夜公館內,吧臺、散座席位、主舞區、分舞區、中央席位被這震感最強烈的樂曲籠罩著,狂歡的人群熱情高漲到了極點。
領唱者的嗓音喚醒了夜公館數千年來的又一個不眠之夜,而那位領舞者,他將自我釋放到極致,酣暢淋漓的舞姿像從前一樣,很輕易就點燃了仲夏夜夢公館所有人的情緒與舞步。
迷亂瘋狂的燈光不斷降臨高臺,領舞者輕闔雙眼,他全身漆黑,同夜色完全融合,唯有軀體與指尖那抹閃耀不止的深紅光流牽引著眾人的視線。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身上衣服的每一處褶皺仿佛都在跟隨他一起舞動。
如果說領唱者是黑夜里最皎潔的月,那么他就是黑夜里最耀眼的一顆深紅星辰,月之光內斂悠長,而他的光雖短暫易逝,卻足以驚艷所有人的眼。
洛依貝逆著光,她沒有動,她捧著那杯檸檬甜酒,安靜地站在人群里,她的眼睛和她的呼吸都在下意識跟隨男人的節奏。
“洛兒,我同你說過,什么都不要怕,去看你想看的一切。
“今夜就是你深入了解我的機會。”
這暗夜的精靈,這白雪里的狂舞者,這不眠之夜里的深紅星辰,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