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伯府,李瑾在自己院里發了半天呆,幾次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最后一咬牙,朝祖父李隆所住的正房走去。
李隆剛吃過晚飯,坐在椅上聽管家稟報一天的瑣事,得到稟報,讓李瑾進去,隨即板起臉,腰背挺得筆直,示意管家不必再說。
管家垂手退出。
李瑾從小害怕祖父,總覺得他很威嚴,事實上他確實很威嚴。他一句話能決定襄城伯府上下眾人的一切,包括生死。記得小時候,父親一位姨娘不知犯了什么錯,祖父讓那位姨娘上吊,父親不敢吭一聲,姨娘怎么跪求都沒用,最后還是被勒死了。
踏進祖父的花廳前,他停步給自己鼓勁,幾息后才邁步進去。
“校閱完畢,為何不來?”李隆眼神凌厲地看著孫子,總覺怎么看怎么窩囊,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哪,以后爵位交到他們手里,他怎么放心?
李瑾本想稟報朱勇救了張侖一命的事,被他這么霹靂般的一聲厲喝,嚇得一個哆嗦,不敢亂說話,生怕一句話不慎,會招來天大禍事,只好低頭道:“孫兒回來時,祖父還未回府,因而先回自己院子。”
“老夫未回你就該在這里等候,一味的貪懶圖安逸,以后家產都得被你們敗光了。你們就是來討債的,生養你們有什么用?總有一天老夫這把老骨頭被你們啃光……”
劈頭蓋臉的斥罵聲不斷傳來,李瑾哪敢抬頭?更不敢分辨一句,只好低頭地挨訓,直到李隆罵完,道:“……今次你要考不上,不能為老夫面上爭光,以后的月例不用指望了。出去。”
走出花廳,李瑾后背濕透,夜風一吹,涼嗖嗖的。來做什么,早忘記了。
…………
張輔長相英俊,和張侖有五六分相似,特別是兩條劍眉,更是如出一轍。他已六十八歲高齡,兩條劍眉如染霜白,只是身體尚健,上得了馬,提得起刀。
他是先帝托孤大帝,皇帝登基后,封光祿大夫、左柱國,位極人臣。雖長子早夭,然次子張懋爭氣,孫兒、曾孫輩又聽話勤勉,除了政務纏身,他實覺此生再也無憾了。
沒想到,前幾天有一個自稱賭場掌柜的男子求見,被拒后,托門子遞進來曾孫張侖親筆所寫的一紙借據,上面赫然寫著欠債八千多兩銀子。
他一氣之下把賭場掌柜和張侖一并趕出府,本想給張侖一點教訓,讓他吃幾天苦頭再叫他回來嚴加管教,可惱的是,定國公府的小子跟張侖交好,居然收留他。
這還怎么讓他受苦?張輔有心派人去定國公府抓張侖回來收拾,轉念一想,又覺落了定國公徐顯忠面子,只好聽之任之。
今次校閱,府中無小輩參加,他只需靜等明天放榜結果即好,職責所在,對結果,他還是關注的。
可是他下衙回府,屁股沒坐熱,就有勛貴來訪,到現在已是第四撥了,見面便恭喜他。他何喜之有?
這會兒坐在他對面的是鎮遠侯顧興祖。
顧興祖長相粗獷,聲音洪亮,道:“令曾孫張侖隨成國公進宮,想必有好消息,公爺就等著吧,明天必有喜報。”
顧興祖的孫兒顧淳今天也參加校閱,目睹全過程。他素和徐鵬舉不睦,看不慣徐鵬舉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得瑟樣,因而沒有參與嘲笑張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