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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狄雅·火雀說出的驚人之語后,莫石只是稍微詫異了片刻。
他沒有預料到對方可能會這樣說,但并非毫無猜測。
“您在撒謊。”莫石平靜地指出。
狼的眼睛微微瞇起來。
如果是犬首之身,恐怕此時會亮出獠牙。
但少女只是“嘖”了一聲。
“憑什么這樣說?”她問,“憑什么說我在撒謊。”
莫石并不著急順應對方的話題,這是掌控談話節奏的技巧之一。他轉而問道:“假設我相信了您的說辭,您接下去打算告訴我一個怎樣的故事?”
“我討厭帕穆·秋鴉。真正的厭惡至極。每當他親吻我的手背或是額頭,我都感到像是被污水濺到一樣惡心。”
莫石沒有表現出驚訝。
“為什么?”他問。
“他很放蕩。”少女的眉心緊緊皺著,用手帕捂了捂鼻尖,“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簡直是臭不可聞。他以為那是值得炫耀的東西?或許有人覺得那樣很有‘男子氣概’,但我絕不會覺得。”
“就因為這樣,所以您要殺死他?”
“殺了他,就不用與他結婚了,道理不是很簡單?”
“事情不是這樣運作的。連我這樣的人都明白,想必您只會更清楚。”莫石輕輕嘆氣,四周的石壁里回響著窗外的風聲,“您身為公爵之女,不可能自己下手殺死未婚夫。再說,您是……”
“我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受到支配、謙恭安靜的貝亞。”狄雅望著他,說,“所以我不可能殺死一個身強力壯的壯年艾法亞。”
莫石將視線從放在桌上的匕首上移開,看向窗戶。
他并不想與狄雅·火雀閃亮冰冷的眼睛對視。
他害怕自己亂了陣腳、無所適從。
“有過搏斗。”莫石說,“經過檢查,在帕穆·秋鴉死前,曾經與嫌疑犯有過搏斗。盡管并沒有持續很久,也沒有激烈到可以留下明顯的毛發皮膚組織——但至少,對方曾經按著帕穆大人的頭狠狠往椅子或是窗臺、地板上撞擊……無論如何,對于獨自一人的女性來說,都太過困難。”
“他當時喝得爛醉,不是嗎?”狄雅重新拿起小匕首把玩。
“狄雅小姐……讓我們用聰明人的方法,更加直接地交談吧。就算您真的在場,也一定還有幫兇——更何況,根據我們的調查,您在那個晚上有著無數的證人,貼身女仆、侍從、守衛,您是公爵之女,您就算真的有動機,也沒有機會。”
“莫石先生,你在暗示恩柏·瓦萍是我的幫手。”
少女熟練地讓匕首在指尖旋轉。
野獸的尖銳指甲與刀刃一樣閃爍寒光。
“或者,您也可以告訴我另外一個名字,一個我們還沒有調查出來的嫌疑人。”
狄雅·火雀搖了搖頭。
“如果說,是因為我與恩柏·瓦萍有私情,他非常迷戀我,而我厭惡帕穆·秋鴉,于是指使他殺死了他。如果這是真相,您打算怎樣告訴我的父親——”少女露出不帶有愉悅含義的笑容,昂起頭感嘆道,“啊,我那驕傲的、偉大的父親,艾法亞,公爵,領主……”
莫石沉默了。
恩柏·瓦萍——
他回想起那名青年坐在藏書室里的樣子。
也回想起對方帶領他沿著側門階梯走下塔樓。
盡管莫石并不了解他,也知道那應當是一個敏感、文雅,又有些許無傷大雅的自傲的青年。那是一個學者,一個懷抱理想而非只是茍活于地面上的文人,也因此,他會期待擁有純粹的愛情。
不然,為何要愛上不能與自己結合的人?又為何非要傾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