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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允許我說說自己的猜想嗎?”莫石詢問那位高傲的赫雅爾小姐。
“我有什么理由不讓你說呢?”狄雅笑了笑,“如果你要把‘猜測’告訴父親,恐怕我也無可奈何。”
莫石無視其中的嘲諷之意。
他并不是狄雅·火雀所認為的那種攀附權勢的小貴族(至少不全是)。他所受的教育要求他追求真知。他現在正在做的一切也是服務于這個目的。
“與恩柏·瓦萍相愛的人,”他用了“相愛”這個詞語,“不是您,而是麗娜小姐吧。”
他這樣說并非毫無依據。
在今日上午,那位狄雅小姐的小女仆向他透露出帕穆·秋鴉與女仆麗娜之間可能存在的牽連后,莫石很快意識到幾個月前的提親晚宴是一個重要時間點。
他叫上謝卡·楂果(也因此不得不告訴他一定程度的推測,好在劍術教習并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圍繞狄雅·火雀的侍從與恩柏·瓦萍的狹窄交際圈,進行了簡單的調查:“依您所見,那陣子小姐/先生的狀態如何呢,有何怪異之處嗎?特別是第三天的晚宴。”
有不少人告訴他,狄雅小姐是在第三天晚宴之后性情大改,并且拒絕了接下來的所有公開活動。盡管是稱“因病無法繼續參加宴會”,但實際上她的仆從都清楚她并未身體不適。
據說她只留麗娜在屋子里,她抱著她哭泣,除此之外誰也不愿意見。
不過在一定程度的賄賂和威嚇后,一名負責灑掃塔樓的小女仆還是說出了更多:“那時候,恩柏先生來過幾次。”
“狄雅小姐讓他進入自己的房間了嗎?”
“沒有。過了一個月左右,在公爵大人訓斥后,狄雅小姐才開始重新進行正常生活。不過……不過我覺得之前恩柏先生來這里,好像也不是為了見小姐。”
“為什么這樣說?”
小女仆小聲告訴他們:“恩柏先生向我們打聽過好幾次麗娜小姐的情況。麗娜小姐確實與往日不同,但我并不知道是為什么。我看到恩柏先生非常焦急的樣子,我感覺得出,恩柏先生好像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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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莫石才有把握以這一猜測做賭注:恩柏·瓦萍所在意的,實際是受到帕穆·秋鴉傷害的女仆麗娜。
聽他這樣說后,狄雅·火雀沉默了片刻。
“你是赫雅爾,不應當稱她為‘小姐’。”半晌后,她說。
莫石深深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接著說下去:“很顯然,麗娜小姐與恩柏·瓦萍都是您最親近的朋友。我猜,他的思想先進而特別,讓您學習了真正的知識,因而您敬愛他也感激他。而麗娜是從小開始與您一起長大、照顧您的貼身女仆,他們對您來說都是意義重大的人。因此您默許他們,祝福他們,保護他們。”
“他們一個是赫雅爾,一個是平民,你怎么敢那么說……”
少女的嗓音微微發抖。
而莫石發現自己的喉嚨也在顫動,但他還是鎮靜地往下述說猜測:“在秋鴉家族來提親的一次晚宴之后,醉酒的帕穆·秋鴉強迫了麗娜小姐,是不是?那之后他還糾纏不休,他希望麗娜小姐成為他的情婦。”
“……”
“無論如何,這對于你們三人來說都是無法容忍的事。他輕而易舉擊碎了您維持著的脆弱的美好世界,輕而易舉踐踏了您和您珍視之人的尊嚴。我猜測……”
“出去。”狄雅說。
“小姐——”
“出去!不要逼我說‘滾’。”
莫石沉默了片刻,靜靜地起身。
在他邁動腳步時,少女又開口說話了,這次很輕,帶著祈求的意味:“不要著急,尊敬的大人,留給我一些時間思考。三天內,我會再找您。”
莫石點了點頭,推門離去。
這是第五天。
莫石想,他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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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石并不想讓自己成為出爾反爾的人。他一切照舊,繼續著調查。
他清楚自己之前只是在依據猜測和信息博弈。
他依舊沒有足夠的人證和物證,因此他有理由說服自己繼續鉆研。再說,他的確還另有十分在意的事情。
謝卡·楂果知道的信息比他更少,少到無法拼接成為一個完整的、符合邏輯的故事,因此他也仍心甘情愿地協助莫石。畢竟名單是那樣長,他有很多事情需要打聽、刺探。
莫石就不然了。
他感到迷茫無助,真正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