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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雅·火雀從小就爭強好勝,在她小的時候,她愛與兄弟做比較。
他們一起偷偷爬樹,狄雅想要比狄芬多和狄諾爬得快,一起背誦贊美詩,狄雅背得最快最流利,連一起吃東西的時候,狄雅也想要和他們吃得一樣,分毫不肯讓——她什么都下意識地想要做到最好,直到有一天——
“狄雅小姐是個女孩兒,不該再與兄弟們玩這些游戲了。狄芬多和狄諾需要學習劍術、搏斗,而她需要學習繡花。”
這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女孩沒有與兄弟們比肩的權利。
但因為她還那么小,她不懂得原來自己在因為失去自由而痛苦。
她學習她并不多么喜歡的東西,依舊努力學得最好。
直到又有一天,她分化成為了貝亞,而不是俄里亞。
“狄雅小姐如果是俄里亞,恐怕國王陛下都愿意娶她,可惜……可惜呀。”
這是一個少女意識到,原來自己除了成為附屬品之外毫無價值。她不能追求任何自己渴望的事情,因為所有人都認為那是“她不應該去做的”。
很幸運的是,她的命運并不悲哀。
她擁有最好的朋友(雖然麗娜是一個平民,但狄雅從來沒覺得與平民結交、傾訴有何不堪),并且,她也擁有一個優秀的文學教習。
恩柏·瓦萍是一個一眼望去平凡無比的男人,生來就適合于成為高等貴族的家臣。
可他又是與狄雅所認識的那些男性不同的人,他不認為人應該被局限在某種定視中,人應當生來有權利去做自己所愛、所擅之事。
“世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也不是像我這樣的無能之人可以改變的,”他堅定而溫柔地告訴狄雅,“但至少,我希望您有機會學習您渴望學習的知識。”
恩柏·瓦萍是一個好人,他沒有偏見,從不先入為主,他愿意在了解之后再做決定。
也因此當狄雅得知恩柏·瓦萍與麗娜相愛的時候,她不感到絲毫的詫異或是憤懣,因為她相信他們對彼此來說一定是最好的。
狄雅也由此獲得了一種奇異的快樂和平靜,那段時光是他們都會懷念的。
直到,直到帕穆·秋鴉降臨在狄雅的生活之中。
狄雅愿意嫁給他,因為狄雅知道自己的選擇很少,她也不能不選。
可是……
可是他怎么敢侮辱她,侮辱他們,他怎么可以惡意踐踏他人的所愛而不自知,甚至以此為傲?在這樣的仇恨面前,狄雅覺得自己無法不去做些什么。
是的,她想,如果沒有人那樣做,她就會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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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雅·火雀站起身,她直直望著莫石。
“莫石先生,請您告訴父親,殺死帕穆·秋鴉的人是我。”
莫石微微愣住。
而且很顯然,狄雅并未與身后兩人商量這一決定。當她這樣說的時候,恩柏·瓦萍與麗娜滿臉震驚。
那犬首女孩與站在身邊的青年匆匆對視一眼,隨即她撲上前去跪在狄雅小姐的面前,抱住貴族少女深紅色的、玫瑰花瓣般的裙擺。
“小姐!您剛才明明說過,讓我們過來是為了向莫石大人坦白……”
“是的,麗娜,是這樣的。但無論如何,從有罪的人里,挑選一個就足夠了,難道不是這樣嗎?既然如此,那個人就該是我。”
少女直立如站在嚴冬里的雪松,她的視線轉向莫石。
“告訴父親,然后,讓他選擇如何處置我。我知道我的身份不足以命令你聽從我,但是我愿意用您所想知道的‘事實’來交換。而如果您是一個聰明人,在您聽完‘事實’后,也會同意將我的名字告訴父親。”
“大人,大人,你要知道事情不該是像小姐所說的那樣的,小姐什么錯也沒有啊!”麗娜轉而對著莫石哀求,“像我這樣卑賤的人,才是——”
“住嘴,麗娜!”貴族少女捏緊了五指,她咬著牙輕聲說,“其實我真不該讓你們也來的,但我很害怕。我害怕的時候,希望你們在我身邊……”
莫石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三名雪行者,逼迫自己仔細思考。
猶如困獸,年幼而恐慌的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