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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文·翡在年輕的時候,被人稱為天真熱情的詩人。
翡這個姓氏從屬于秋鴉侯爵領地,但也在中央宮廷持續活躍著。
諾文出生在中央,在學院中長大,也曾在宮廷做過侍官,他本來或許永遠不會在秋鴉的青石堡供職。直到他認識了當年還是青春少年的秋鴉侯爵——彼時是伯爵。
年輕的秋鴉伯爵風流漂亮、活力無窮,是個玩世不恭卻又善良到有些滑稽的男人,除了情事,幾乎不像個艾法亞。
他們成為了朋友。
這是一個災難的開始。
諾文·翡任勞任怨地成為了他的朋友,那段時期他擔任了一位貴族老爺所需要的所有官職,從財務官到大執事。然后諾文意識到自己原來是一個喜歡被人重用、傾力付出的家臣,意識到那點后,他辭去了宮廷的職位,跟隨伯爵回到了青石堡。
而伯爵隨即也繼承了侯爵之位,諾文·翡被委以重任,從那時開始服侍侯爵直到今天,從未退下過“左內大臣”的要職。
他真的為秋鴉付出了一切。
問題則在于他與侯爵那年少時結成的友誼在時光中緩緩褪色。
瑣碎的工作逐漸失去意義,不再讓他由心而生樂趣;時代的更迭,歲月的拋棄,諾文目睹侯爵一步步從青蔥少年走向不理世事的頹唐,甚至于昏庸。
諾文不是無法理解這種變化。他們所有人——無論受到神祝的赫雅爾還是雪行者平民,都被圍困在此地。
日復一日的生活,如同永遠垂掛在半空的枯月。
但無論如何,諾文不得不承認,在心底里,他認為侯爵令自己失望了。
最終,他將注意力投向了侯爵的孩子們,那些下一代。
在那些孩子中,他最不看好的人,恰巧是帕穆。
帕穆是侯爵的第二個兒子,集合他父親的魯莽與母親的冷漠,而且被寵壞了。
可他偏偏又無比幸運,他的哥哥因為體弱不討侯爵的喜歡,他的弟弟太小,不足以與他競爭。后來他的哥哥是貝亞,而他是更為強壯的艾法亞。
帕穆不喜歡諾文,就如同自己不喜歡他一樣,諾文清楚這一點。
諾文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為何無法忍耐。
或許自己的確老了。
很多時候他望著自己年輕的續弦妻子,感到自己如同強大成熟卻僵直、干枯的樹枝,擋著別人的路不愿挪窩。
他知道她和帕穆的私情。
他什么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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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諾文只是期望與那年輕人真正地聊一聊,沒有想過自己對他的憎恨原來這樣深。
他知道帕穆厭惡自己的理由。
他們的脾氣不和,這是根本;而老臣對于新君來說總是討厭,諾文尚且記得自己年輕時對于前任左大臣抱有怎樣的無名憎恨。
帕穆并不愿意與他相談,他雖然還年輕,卻也已在有意無意地編織羽翼。
諾文認為自己必須做點什么。
當他意識到帕穆永遠不愿意給他一個談話的機會——不是酒就是女人和宴會,甚至連在火雀的赤砂堡里都到處尋歡作樂——諾文選擇在帕穆·秋鴉的酒杯和長桿煙里加進了“落夢草”,最初他只是為了讓帕穆能早點離開宴會、回到房間休息。
他從草藥學士那兒聽說落夢草可以助眠,會讓服用的人手腳虛浮、心情平靜。
諾文想利用這個機會勸導帕穆簽訂一些契約,其中包括爵位繼承序位、時間,以及軍隊、領地管理權……
但是帕穆身強力壯、豪飲不醉,比諾文預想得更有活力。而且在帕穆離席前,火雀公爵的女兒,也即是那名婚約者,率先對帕穆發出了某種邀請。
那之后帕穆就屏退侍從,朝廳外走去。
晚宴后半段,音樂奏到最快最響。
如果帕穆不醉,他本來絕不可能離開。
諾文不假思索跟了上去。
幽暗的長廊,氤氳的酒氣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