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石笑了起來,覺得女孩這樣很可愛。
他望著燭火,那些燭油散發出動物脂肪的焦熏氣味。
“莫石大人。”女孩突然叫他。
“怎么了?”
他抬起頭,看到少女突然坐得很端正,而且睜大了那雙溫順的棕色眼睛。
“就算您在宮廷謀求不到職位,而火雀大人們也不愿意再接納您,您也不要擔心。”杜娜認真地說,“我會照顧您的。您瞧,我會養豚鼠,也會砍柴,如果有人愿意教我,我肯定也能學會打獵——”
莫石笑了起來。
女孩要是有人臉,大概已經臉紅了,她甩動著耳朵。
莫石笑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同時他又不能笑得太大聲(現在天還沒亮),因此顯得很辛苦。
“咳……”他低低地咳嗽了兩聲,然后笑著說,“你都還是個孩子,我怎么好意思讓你照顧我。”
“我的確是還小,”杜娜抗議道,“可要論起平常生活,我肯定比您懂得多!我的力氣也比您大!”
她猛地停下來,低伏下耳朵。
“對不起,大人,我說這些冒犯的話……”
“不,你說得對。杜娜,你說的沒錯。”莫石搖搖頭,“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你的照顧,我是否能夠正常生活。”
但沒有我,你仍然能夠好好生活,并且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到故鄉。
——因為莫石這樣想,所以他沒有說出之前想說的那句話:什么時候讓你回家去吧。
他想,等到進入王城面見國王,塵埃落定以后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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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時候,杜娜到河邊清洗酒壺和衣物——他的主人很注重衛生,最開始甚至講究到杜娜無法理解的程度,但現在因為條件不允許,也只好減少換洗。
她在努力搓洗一件沾上泥水的外套,這時,有人走到她身旁。
她的余光看到繡在長裙上的深紅色玫瑰——
是狄雅小姐的侍女。
她端著一只木盆,里面放著布條。杜娜聞到一點淡淡的血腥味,帶有明顯的獨屬性,仿佛一種清淡的花草。這是……
那名侍女在離杜娜四五步遠的位置蹲下來,清洗那些布條。顯得很疏離。
杜娜充分理解,畢竟她是公爵大小姐的侍女,而自己連說話都帶著邊陲口音。
但她今天偏偏就是很想找人說話——或許是因為之前被莫石先生質疑的緣故。
她蹲著,像螃蟹似的朝那邊挪過去一些。
“今天天氣……挺不錯的,是吧?適合行旅。”說著,她想起來抬頭看看天邊,那兒太陽尚未露出來,只是泛起一些白色和紅色。不過,確實沒有很多云。
但那個女仆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杜娜望向她,察覺到她長得很漂亮。吻部形狀柔和纖瘦,眼睛也優美明亮。
“這樣吧,我叫做杜娜,杜娜·冬葛。路上多無聊,或許我們可以偶爾結伴著做些活,洗洗東西什么的?我聽說這附近原野上有獸群,很不安全。”
終于,那名女仆轉過頭來看了杜娜一眼。
“我叫做麗娜。”她輕聲說。聲音喑啞,“但我不會與你結伴做事。我要照顧小姐。”
杜娜并不很在乎,她繼續搓起衣服:“我們的名字很像,都是花的意思。我發現大小姐們好像不喜歡取這些名字,因為‘娜’這個發音太常見、太俗氣嗎?”
她自說自話起來,不介意對方聽不聽。
而那個叫做麗娜的女仆也沒有走開。
天漸漸明亮起來了,被朝陽染成漂亮的玫瑰紅色。杜娜喜歡這種顏色,她聽說這樣的天空意味著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