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來到這里后,當即封鎖了尖晶石學院,禁止申請退學的學生私自離開;正處善育期的所有年輕人在飽受發情煎熬的同時,被教士審訊;青之院和砂之院全面停課,所有的學生被一一調查,要求上交檢討和舉報信……還有更多的舉措在進行。
“圣·徒安大人想要見您。”身穿紅衣的祭司告訴莫石。
莫石前往白金圣殿。
當他離開尖晶石學院而踏入白金圣殿時,他感到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從過去的幾個月里翻涌而來,幾乎讓他落淚。
潔白的大理石,崇高的尖頂,從高處落下來的光,燭火、香油,高大的空輪之像……
莫石不崇拜這些,心里清楚這只不過是哥特式建筑試圖給予人的神圣感,可它無疑是成功的,它讓莫石這樣毫無神靈信仰的人也也感受到了肅穆與安寧。
老人坐在背風的廊道里,陽光照著他層層疊疊的白色圣袍。他像一朵干枯的褪色的重瓣百合,被歲月和生活之書壓制成干燥而神圣的書簽。
盡管如此,當莫石看到他時,卻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被宗教符號化的首領人物,而是一個年長的、富有智慧的親人。圣·徒安比從前要更老了,他坐在那里,看到莫石時試圖站起身,但緩慢而艱難。
莫石沿著長廊,踏過光明和陰影交錯的碎片,快步走到老人面前,跪坐在他的膝旁,手中的長杖落在皮毛毯上發出鈍響。于是老人也不再試圖行禮或者獻祝,繼續坐回陽光包裹的搖椅之中。
莫石將臉埋在老人向他伸出的雙手中,淚水打濕圣祭司剃去毛發的手掌。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老人低聲嘆息著,有些迷茫,亦無比包容。他似乎會對任何一個孩子的哭泣給予慰撫,而任何人都是他的孩子。他允許他們在他面前適度地釋放痛苦,允許他們短暫的傾訴懷疑。
“圣·徒安大人,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那樣做,我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莫石甚至也不明白自己此時此刻在說什么,他只是胡亂地說話,并抬起頭望著老人,期待得到一些溫和的肯定與諒解,“我為何非要去看那些骯臟的事?為何非要傷害、非要逼迫那些本已十分痛苦的人?”
老人望著他,皺紋之下是如同祖母綠石的老犬的眼睛。
老人隔著兜帽,輕輕撫摸他的頭發。
莫石在寧靜的安撫下慢慢恢復平靜,他的眼眶仍然發紅,但不再抽氣了。
情緒崩潰從來不是一件容易應對的事。
他感到羞愧。
“是曼卡國王讓你去做的,是嗎?”老人溫柔而緩慢地說話,語氣里沒有批駁,“你代表審判庭調查團寫信給白金圣殿,告發尖晶石學院里存在著的大量的罪惡交易。我不認為這會是你能做的決定。”
莫石發覺自己屏住了呼吸。
他聽到鳥鳴。這里的花園中種植著藍瑙樹,藍瑙樹正在花季,那些細碎的藍色小花散發出淺淡的蜂蜜味。
“陛下他……”他的喉嚨粘膜因為干澀而粘合在一起。
“不,孩子,你不必非要告訴我。”老人聽出他的不安和惶恐,“這些只是一個老頭子的猜想罷了——不過,這個老頭子畢竟在中央生活了百年;雖然我已如此衰老昏聵,但仍蒙上主的恩,是白金圣殿名義上的最高管理者。不要害怕與我交談,孩子,我讓你到這來見我,不是為了在這里治你的罪。”
他抬起頭,看到老人詼諧的微笑。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許多苦惱需要向上神傾訴,何不讓我當你的告解人呢?孩子,你可是我最小妹妹的好友的可憐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