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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尾——約林·赭隙——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那時,當那位個頭不高、皮膚蒼白的國王占星師問他:“您是否認識一些可靠的朋友,愿意被雇傭做陪伴主人遠行的侍衛?”
“叫我長尾就好了,大人。您缺侍衛?”
“實際上是我的朋友。他要去南方一趟。也許有一兩個人陪同就夠了。”
這時候,他本該問一下,諸如“去做什么”“東南還是西南,哪位大人的領地”,或者說些“想不到大人您居然會缺侍衛,我聽說您可是宮廷里頭的冉冉新星”之類的玩笑話。
但他卻只是說:“我怎么樣,大人?”
“您——你嗎,長尾?”他看上去很吃驚,“那你王宮里的職務怎么辦?”
“我想像您這樣的大人一句話,他們就會給我結完薪水,讓我收拾走人了。”
“可你愿意嗎?”
這會兒,他倒是猶豫了一下。
“那要看您給我怎樣的允諾。”他習慣性地討價還價道,但其實心里清楚自己不會介意對方說什么。
他早已膩煩在這座琥珀王宮之中看守地牢、看守偏門。他是下等赫雅爾(那毛茸茸的脖頸就是鐵證),沒有爵位也沒有土地,他在這兒永遠也出不了頭。“鑒于您曾經答應給我酒,也真的給了我酒,我相信您不會輕易食言。”他補充道。
那位大人,宮廷的新星,笑了笑。
“首先,旅費是三枚金幣。以及或許,如果你這次的工作做得好——而你也情愿的話,我邀請你成為我的隨身侍衛,或者我府邸的事務長?你覺得怎樣?”
“那當然很好,大人。”他說,“說定了?”
“但都是些空頭支票。而如果事情不成功,你大概也沒法回宮廷就職了。”
“啊……不過至少您的俸祿應當可以勉強接濟我一陣子?您的仆人堆里夠多擠下一個我嗎?”
“實際上,”當時那位赫雅爾笑了,很坦然,“我至今也只有一個貼身侍女。我猜如果你不介意,我應該養得活你們兩個。”
“只一個女仆!您可真是個怪人……”
長尾嘀咕著。
而那位大人伸出手來——他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和人握手是什么時候的事,因此愣了愣。
“那么,說定了。”那位大人說,“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做莫石·豐穗,現在是國王的占星師,籍籍無名。”
“我記得您是誰。長尾,約林·赭隙,”他學著說,”現在是宮廷侍衛,不過馬上就是無業游民了。”
他握住那只手。隔著皮革手套,他注意到那是一雙非常纖細修長的手。而他又想起三年前宮廷動亂時,這個赫雅爾如何款步在紛亂的戰場上,沒有一滴血有幸弄臟他的衣服。
在這樣奇特的人身上賭一把,他覺得不會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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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長尾被帶去見了那位他即將跟隨的主人。他們在尖晶石學院大門內的廣場上碰面,這是長尾第一次踏進這種學院,他注意到這兒的整潔肅穆,也親眼見到了那些深紅色的漂亮廊柱。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那位莫石·豐穗的朋友,看上去也和他一樣十分斯文有禮。但要長尾憑借直覺說,那位歐泊·渡鋯大人并不如莫石·豐穗那般友善,他看上去也絕不是會沖動行事——例如幾句話就談妥一樁人事變動——的那種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