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海交際的一線,棲霞滿天。
穿著黑色襯衣的小伙子騎著電動車,在大橋上穿行而過。大橋之下,海浪不斷拍打著淺灘上的巖石,錯落有致的潮聲構成了一曲悅耳的浪花交響樂。
黑衣小伙的年紀二十歲出頭,身材瘦削,臉上仍不脫去有幾分稚氣,他頭發全向上豎起,顯出前額的高隆廣闊。
他名叫常文山,從小在海邊漁村長大,這座海邊大橋,他已經記不清穿過了多少次。
電動車剛駛過大橋,常文山熟練地一拐彎,沖進了不遠處的一條狹窄巷道。
海邊小鎮的平房內,大門敞開。一位少婦坐在矮凳上,她正拿著奶瓶,喂著懷里還不滿三歲大的嬰兒喝奶。
少婦膚色白皙,容貌姣好。她雖然在給嬰兒喂食,臉上卻全無舐犢情深的表情,反而是秀眉微蹙,心事重重。她懷中的男嬰,則是眼睛睜著大大的,安靜地吃著奶嘴。
少婦對面坐著一對頭發略微花白的中年夫婦。中年男子坐在靠近門的位置,低頭抽煙。中年婦人則望著門外,不住地唉聲嘆氣。
在這簡陋的平房里,這一家人,充斥著一股莫名消沉的氣氛。
平房外響起了機車的嘈鳴聲,常文山沖到了平房前,將電動車停在門口,跑進了屋子。
他二話沒說,先拿起放在圓桌上的白瓷鋼杯,仰頭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房內三人一齊望向常文山,眼里充滿了期待。
中年婦人緊張問道:“阿弟,判了嗎?”她的說話帶有濃厚的閩東口音。
常文山放下杯子,喘了口氣,然后說道:“爸,媽,阿姐,結果出來了,無期徒刑!”
房內的人都松了口氣,常母雙手合十,連聲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蒼天有眼!”接著,她又低聲抽泣了起來:“這畜生毀了阿麗的一生,沒判死刑真是便宜他了!”
被叫做“阿麗”的少婦望著懷中的男嬰,眼中噙著淚光,她問道:“阿弟,那他有沒有說什么?”
常文山道:“整個宣判的過程,那家伙都低著頭,就在押出法庭時,朝我這里望了一眼,卻沒有說任何話。”
阿麗聽著心情一激動,將奶瓶往男嬰的嘴里塞進去了一些,受到“欺負”的嬰孩立馬發出了怪叫,大聲表示抗議。
阿麗忙將奶嘴拿了出來,男嬰連連咳嗽,剛剛喝進去的奶水全都吐了出來。
常文山拿起圓桌上的白布,幫著姐姐清理男嬰的嘴巴。
常父將抽剩的一小截煙頭丟在地面上,用腳踩了兩下,然后沉聲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們現在要處理的,是這個孩子。”
常父的話,令房內的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連嬰兒都突然停止抽泣,似乎在等待著關于他命運裁決的降臨。
常母道:“這孩子是孽種,不能留的,就按我們商量的辦吧!”
常文山吃驚道:“媽,你真的要將他給……”
常母道:“早上你去法庭聽審的時候,我們已經做了最后的決定,把這孩子送走,是唯一的辦法。”
常文山道:“可你們都沒問我的意見啊,我不同意這么做!”
常父斬釘截鐵說道:“這事你沒有發言權!”
常文山顫聲道:“這孩子還不到兩歲啊,他……他是無辜的啊!你們真的忍心這么做?”
常母有些激動地道:“難道要你姐把這孽種留在身邊?她受得苦還不夠多嗎?你忍心看著你姐痛苦地度過后半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