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林江北才徹底放下心來。段逸農交給他的任務他是圓滿完成了,至于后續來說,宋子武能不能利用章超陽扳倒季開邱,又或者段逸農在這南京那邊又要搞什么樣的動作去配合宋子武,就不是林江北所能夠去考慮的事情了。
*****
在南京黃浦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有一棟獨特建筑,提起這棟建筑,國民黨內大小官員都習慣稱呼它為“校長官邸”,而這棟建筑的主人,常校長這喜歡叫它為憩廬。
在官邸樓上,有一間大臥室,這間臥室外面有一間客廳。這里常校長專門用來接見內親或者特別道請的客人,待從副官及秘書沒有聽到傳喚,一般不得隨意上樓。
此時此刻,常校長正坐在樓上的客廳內,跟一個人五十出頭的清雋老者在在下圍棋。這個清雋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常校長麾下的首席智囊,號稱民國第一謀士的,時任湖北省省府主席的楊泰永。
當初常校長第一次出任南京政府首腦時,面對著馮玉祥、嚴西山、李宗人和張雪亮幾大勢力的圍逼,正愁苦無計之時,楊泰永給他獻了一道“削藩”的技囊,提出一個十二字的方針:“軍事化整為零;財政化零為整”。
所謂“軍事化整為零”,也就是“合縱連橫”、各個擊破那一套。楊泰永針對不同情況分別提出了解決辦法:
以經濟方法瓦解馮玉祥集團;以政治方法解決嚴西山集團;以軍事方法解決桂系;以外交方法對付張雪亮。
比如馮玉祥,他部下如韓復渠、石友三輩,早就對上邊“罩”著他們的這位“馮先生”膩煩透了,恨不得早日自立門戶。而且馮的地盤大都比較貧瘠,要利用這個有利條件,在經濟上進一步對馮玉祥集團進行限制,時機成熟以后,再對其手下進行收買,馮集團自然瓦解。
再說嚴西山,楊泰永把閻比作“山西票號商人”,只會打小算盤,看不到全局。因此建議在政治上孤立“閻老西”,有機會的話,設局下套,最好是讓閻、馮、張等人打起來最好,到那時再來個順手牽羊、反手牽牛,豈不妙哉!
至于“桂系”,楊泰永認為,李宗人和白崇禧都是武夫,軍事上有一套,搞政治是不行的,獨來獨往,只知道經營自己的小集團,跟其他任何派系都老死不相往來。因此,對這種人,解決問題的方式最簡單,用暴力的方式——那就是打。你“桂系”不是善戰么,今天就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打得他“夢里也怕”,是為軍事解決。
最麻煩的是張雪亮的東北軍,兩世經營,坐擁數十萬精兵,急切奈何不得。且東北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自給自足,經濟手段也起不到作用。因此只能用外交手段,設法在東北與“蘇俄”之間挑起邊釁,讓張雪亮自顧不暇,自然也沒有精力管其他人的閑事了。
楊泰永不愧是讀過線裝書的人,這一番“削藩”宏論,如果寫在紙上,堪比《隆中對》了,按照后世歷史學家的評價來說,就是“置諸《戰國策》中實不讓古人”。
別忙,剛才說的只是“軍事化整為零”,后面還有“財政化零為整”。
所謂“財政化零為整”,那就是掐住各地方集團的經濟命脈,所有稅收一律收歸國家,讓各省沒有生聚的余地,你還養什么兵?到適當時候,再由主管財政的宋子文提出來,國家經濟吃緊,請求裁軍,把這些人往中央一請,每個人高官厚祿伺候著,只要他們脫離“巢穴”——到時候,你蔣先生還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這些人!
后面的歷史,大家都比較熟悉了,跟楊泰永“先知”說的幾乎一樣,就跟他提前跟大家商量過似的——蔣桂一場大戰、中原一場大戰、然后是一九三零年九月,張雪亮武裝入關“調停”。
立刻,馮祥玉、嚴西山和李宗人都消停了,常校長至少在名義上實現了國民政府對全國的統一。
之后的事情就不詳說,后來楊泰永因為得罪人太多,受人攻訐,甚至有人提出了誅晁錯的說法,至于說誰是常校長身邊的“晁錯”,自然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