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幾人的出現,原本安靜的街上有了不一樣的動作,仿佛是平靜的湖面,落下了一片葉子。
并不突然,卻蕩起了漣漪。
波紋在擴散,有些氣息再難掩飾,明明是陽光透亮的天,卻有晦暗深沉的惡意出現。
付吟霜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目光不動聲色地瞥向身周。
茶攤上還有兩桌客人,一桌看模樣像是讀書人,三人年紀不大,此時一邊飲茶一邊說談,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什么。另一桌是一老一少祖孫二人,老人面容慈愛,看著小姑娘,而后者手上拿著精致的小剪子,在剪一片紙花。
付吟霜注意到的,是那個老人如虎爪般的雙手,古銅色的皮膚好似銅澆鐵鑄。原先她沒有注意到,是因為對方手藏在桌下,現在,卻是放到了桌上。手里那彩瓷的茶杯,就好似只是個小玩意兒一般。
而那個小姑娘嘴角有兩個酒窩,不時微微帶笑,看起來天真爛漫。可她剪動紙花的時候,是如此認真,抿緊的嘴線就如同刀鋒,竟無端給人一種血腥之感。
付吟霜只是看著這兩人,眼神閃動,額上竟有冷汗留下。
靳鷹則是眼角微斜,余光看向了長街之上。
這邊是沒有乞丐的,可在南邊一緊閉的鋪子下,卻蹲著兩個中年人。他們看模樣好像是市井閑漢,歪嘴斜眼,一副懶洋洋混不吝地曬著太陽。但穿著又像是丐幫的乞丐,雙手攏在袖里,歪著身子靠在墻邊,落拓邋遢,要是再多個缺角的瓷碗,那可真是路邊乞丐了。
但就是這么兩個人,卻在先前那股惡意出現的一瞬,靳鷹的注意力便過去,自然落在這兩人身上。
他在看到這兩人的時候,竟一下忘記了之前自己等人過來喝茶落座的時候,這兩人是不是就一直在這里了。
明明是看見也不會讓人忽視的兩個人,可偏生在他腦海里失去了印象。
只這一點,就讓靳鷹心底泛寒。
除此之外…
吱呀一聲,離茶攤不遠有一家胭脂鋪,事實上,在這等街面上開一家胭脂鋪,并不賺錢。這鋪子該開在坊間的街面上,而不是這等稍顯偏僻而人少的地方。
能買得起鋪子里胭脂的,也絕非普通人家。
門開了,一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出來,她抻了抻懶腰,像極了那些不做活、整日在家拉長里短的女人。
她看不出具體年紀,說是二十六七可以,說是三十一二也行,只是氣質扮相風情萬種,那眼波一轉真是勾人心魄。
她的手很白,手指很細,抻個懶腰,腰肢身段倶顯風流。
她的衣服是艷麗的大紅色,陽光下,有些刺眼,就好像是暈開的血,在胭脂鋪的遮陰下。
伊雪稠本是因想事而有些走神,卻因看到這個女人后,目光漸漸有了焦距。
她開始一愣,接著瞳孔縮了縮,眼里浮現凝重,最后,更是全然沉下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
她是認識這個女人的。
‘綠蘿紅酥手,蝕骨美人恩。’這句話說的是一個人,后周羅網緝事統領,「血玉手」蔣紅綾。
羅網有一位大統領,直接聽命于后周皇帝,其下便是一位副統領,及四方緝事統領。
蔣紅綾,就是四方緝事統領之一,原負責的便是梁國事宜,其人隱藏梁國多年,卻一直未被揪出,朝廷江湖只知有此人,卻不知此人在哪。
而她又是羅網高層中唯一的女人,是以有關她的傳聞從未少了。
只不過,傳聞終是傳聞,極少有人見過她,更別說是識得此人。
可偏偏,伊雪稠認得對方,甚至可以說,是如今江湖里,最了解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