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多樹,因遠離人煙而成林,一片片古樹參差,卻是冬時枯敗,枝葉零星。
夜里陰沉沉地,偶有夜梟唳聲,風吹過枯枝搖晃,樹影重重,寂靜之中平添詭異。
林邊生起了火,原本稍有安靜的夜鳥一下撲棱驚飛。
商容魚低咳幾聲,一邊添柴,一邊將外衣脫下烤火。
但她更多的,還是看向一旁樹下,那里有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躺著。
付吟霜臉色慘白,身上的傷也不再流血,因為血已經流干了。
她躺在玉沁的腿上,半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夜空,看著夜空下的人,早就沒力氣抬起的手指,在沙土上輕輕點動。
“你,還有什么遺憾么?”玉沁低頭,問道。
她同樣一身濕透,原本扎起的發髻散亂,如今青絲披散著,在耳邊垂落。
付吟霜就這般癡癡看著,蒼白看不到一絲血色的唇邊,露出淡淡的微笑。
“真好看。”她說。
語氣是如此虛弱,卻發自肺腑,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歡喜之情。
玉沁神情之中雖不見傷感,可心中自是難受,如今聽了,更是一痛。
“不要再為我浪費力氣了。”付吟霜輕聲道,她知道,對方真氣早已枯竭,如今卻每恢復一絲便渡來自己體內。
“我已是活不成了。”她說,“死時能在你身邊,已然無憾。”
玉沁抿緊了唇,“能多說會兒話,也是好的。”
她何嘗不知道以對方傷勢,除卻此時有大修行渡以本源真氣暫時續命,繼而找到治傷神醫外,神仙難救?
但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最難放棄,也更為不忍。
付吟霜的目光,落在了玉沁的胸前。
因為玉沁衣衫濕透,緊貼著身子,而付吟霜又躺在她腿上,自然能看清眼前輪廓。
許是因為付吟霜的目光沒有掩飾,玉沁略有分神。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付吟霜眼中沒有半分被欺騙的恨意,只有希冀。
明明是將死之人,眼神卻是如此明亮動人,帶著一種恬靜,更有一種凄美。
玉沁雙唇剛分,但話不及出口,便感到臉頰冰涼,淚竟先流。
懷中的人已經沒了聲息。
玉沁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淚滴在她的臉上,滑落。
那邊,商容魚看著,收回目光,也是抿緊了唇,沒有出聲。
今日死的是付吟霜,明日死的說不定便是自己,從踏上江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明白。而一路走來,她更知生死無常,也見慣生死。
如今雖有感觸,卻不至于太過動容。
“有人來了。”商容魚眼神一動,朝河邊看去,黑暗里,她模糊地感知到了氣機。
玉沁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淚痕,再睜眼時便將一切情緒收起,如舊日模樣。
“應該是他們。”她說。
商容魚起身,將尚未干的外衣從火上取了,直接穿在身上,轉而開始以有所恢復的內力烘干衣衫。
那邊,腳步聲近了,兩道互相攙扶的身影走來。
“大家都沒事。”盜帥話快,但說完后便后悔了,因為起初看著是三個人,如今走近目光看去,不必刻意感知,也發現付吟霜已經沒了氣息。
他連忙低頭,與蘇澈走到火堆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