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咯。”
傭人攤攤寬厚的手掌,瞪著眼睛無辜地看著寧博遠。一個在家里固執地維持著自己的地位、拿妻子簡美當做二等公民的中年莊園主,王知源家的女傭人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出于同為女人的同情心,她對這位頭發亂蓬蓬的男士沒什么好感。
寧博遠腿畔,他家的那只小狗對著傭人呲牙咧嘴,哼哼出聲,恐怕也是感覺出來這女人對自己的主人沒什么好感。寧博遠低頭看看小狗,干脆附身將小狗抱了起來,轉身離去。
還是狗好啊,即便是在王宇威家沒少吃這女傭人給的食物,可依舊認這個嚴肅得不近人情的主人。
傍晚才剛來臨,天就全黑了。
颶風咆哮著刮過狹窄的街道,沖下陡峭的山區,從山谷中掀起回旋風沿著加勒比海方向滾滾而去。霧氣落向整個山區,先是薄薄地覆蓋了一層,繼而將大山包裹其中、向外擴展,籠罩住華人社區。細雨蒙蒙,分外凄涼,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與青草的味道。
那棟巨大的白色木板門前,黃色燈光宛如地獄烈火,照亮了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門廊和門前磨損得嚴重的臺階。幾件衣服在細細的繩索上隨風搖擺,小狗從紗窗里朝外看,圓溜溜的眼睛滿是不安。
穿著黃色兜頭油布雨衣的寧博遠,手中拿著用塑料袋裝好的文件準備再度出門。沒下雨之前,他已經與王知源老師取得了聯系。可是有些事情電話里說不清楚,還是要去碰頭,將手上的東西交給王老師看看。至于另外兩名老人,寧博遠打算也去拜訪一下,下雨就穿個雨衣而已,擋不住人的路。
回頭關掉了門廊上的燈,只留下室內過道的,寧博遠想了想還有什么東西需要帶的么?才否定之后,撥開紗窗門的鏈條門栓,制止住打算跟著自己出來的小狗。他從小狗的眼睛里也看出了不安,只是下意識的認為這是暴風雨帶來的恐懼。小狗在他懷里嗚咽了幾聲,跳下地板,對著門口“汪汪”吠叫。寧博遠回過頭,便看見了那個女人。
女人穿著一件棕色的外套,已經被雨水淋濕貼在了身軀上,顯得曲線玲瓏凹凸有致。一頭緞子一般的褐色秀發也被雨水緊緊貼在前額,灰色的眼睛里眼神十分豐富:有彷徨、有急切、有興奮。她的右手提著一只小包,左手擋在胸前抓住自己的衣襟,似乎被雨水淋濕之后十分寒冷。
“寧先生。”女人說話的聲音十分柔和,聽上去心生好感,可她接下來又罵了一句粗話,“我艸他媽的鬼天氣。”
這讓寧博遠更加覺得,這女孩子與她的外表一樣十分的煙火氣,心中的警惕性也放松了幾分。
“請問你是?”寧博遠后退了一步,以方便女孩子朝著門廊里走近一點。雨水不大,卻很急切,空氣中漸漸有了寒意。
“我是波哥大電業集團的,我在工會工作。”女人朝著門廊邁出一步,離寧博遠近了一些。
紗窗門內,小狗叫得更兇了。
寧博遠回頭呵斥一聲,可小狗不聽主人的,開始抓撓著紗窗門。寧博遠此時真希望太太簡美出來幫助一下,可是簡美應該還在二樓的床上躺著,不到深夜12點,她是不會起來的。
女兒不在了,這個家也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