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市政府的資助大概占全年總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多,這筆錢讓我們每年都能進行固定的樂季演出,除此之外,我們還與很多社區進行合作,對全市市民普及古典音樂,我們會定期舉辦一些小型的音樂會,以及各種藝術家對話、客座嘉賓講座、午餐演講會、校園音樂會,等等等等,我當年也曾經去各大院校里給大學生們做古典音樂的演講……我們雖然是外來的,但是我們與這座城市的合作其實是全方位的,市民對我們的認同度和合作度都很高,”海頓說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直到后來……我們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
世界之星交響樂團多年來一直有一個純公益性質的項目,叫做“社區免費音樂會系列”,他們每年會在三到四個不同的演出中心進行純公益性質的演出,這一項目可以推廣和普及交響樂,同時也是市政府“公眾教育”這一塊的任務指標——然而某一年,在樂團的年度會議上,有人提議取消這一項目,原因是花費了過多的財力和精力,卻始終收效甚微,事倍功半。
這一項目隨后被正式取消,樂團并沒覺得這是多大的事情,因為歷年來的社區免費音樂會他們做得都不算用心,群眾反響也平平,他們以為最多只是會有少數人小小的抗議幾句而已,然而……市政府那邊震怒了。
“有些東西,哪怕是做個樣子,也是必須要有的,尤其這還關系到市政府在公眾教育方面的公信力,”海頓說到這里,聲音明顯低沉下來,有種名為沮喪的情緒悄悄彌漫在房間里:“所以第二年我們遭遇了最可怕的事情……市政府取消了對我們的資助,同時提高了對費城交響樂團的資助標準,同時,社區免費音樂會系列也交由他們來負責。”
占據全年總盈利百分之四十多的一筆資助就這么沒了,白君文輕輕吸了口氣,總算明白這個樂團究竟遭遇了多大的危機。
簡單地說,費城這兩支樂團其實原本是旗鼓相當的,而且世界之星有可能還更勝一籌,然而我們中出了豬隊友,把優勢拱手送人,于是,并沒有花力氣競爭的費城交響樂團莫名其妙得到了天上掉下來的大禮包,而世界之星則瞬間跌入了地獄。
“原本已經默認屬于我們的許多小型項目都開始漸漸被費城交響樂團接管,包括各種社區合作、中學音樂普及、各種講座和對話會……這些東西,當我們擁有的時候不知不覺,甚至經常會抱怨它們太費精力而沒有收益,但是當漸漸失去的時候,我們才意識到,這其實代表著一座城市對我們的認同感,是我們融入這座城市的方式。”海頓輕聲道:“后來我們變得沒有前些年那么忙了,大家都有充裕的時間休息,也不用再抱怨天天累得像條狗。可是……已經沒有人想要休息了,大家都想要忙起來。”
白君文忍不住插嘴道:“當年到底是誰做主取消那個項目的?他難道不應該為他所做的愚蠢決定負責嗎?”
海頓苦笑了一下,道:“他一直都在負責啊……這個人就是漢斯先生。”
白君文愣住了。
“漢斯先生是我們樂團名氣最大、地位最高、能力也最強的音樂家,他在指揮方面的才能絕對能在世界范圍內排到前三,所以從當初到現在他一直都是樂團總指揮,而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后,他還兼任了樂團的音樂總監。”海頓道:“可以說,這些年,正是因為有漢斯先生苦苦撐著,樂團才能維持至今。”
海頓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問白君文:“你知道音樂總監是干什么的嗎?”
白君文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