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漢斯先生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指揮棒,用力揮下,隨著圓號渾厚的聲音響起,演出正式開始。
樂團演奏的是一首著名的交響曲,白君文從中聽出了很明顯的帶著悲愴感和史詩感的英雄主義氣息,他其實是沒聽過這首交響曲的,所以在剛聽了幾分鐘就忍不住暗暗贊嘆,覺得這真是一首經典交響樂,然而隨后很快他就皺起了眉頭。
有人出錯了……
白君文此時已經完全可以算是一位樂理大師,而交響樂的樂曲又向來以結構嚴謹旋律合理著稱,所以盡管他從未聽過這首曲,但是剛剛的那個旋律錯誤在他耳中卻依然像是黑夜里的螢火蟲一樣鮮明奪目,他仔細觀察樂團那些人,正看到弦樂組的一個小提琴演奏家的一只胳膊以不合理的速度前后拉扯了幾下,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慌亂。
他記得很清楚,這是昨天排練遲到的人之一。
然后他聽到身后不遠的地方有人輕輕抱怨:“太敷衍了......”
“別抱怨了,我們之前就已經猜到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又一個聲音道:“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變得越糟糕,對我們而言反而越有利,不是嗎?”
前一個聲音沉默了幾秒鐘,才道:“但我還是有些為西格蒙德先生不值,明明是那么杰出的演奏家,卻在這個爛攤子里深陷了五年,而且,我真的沒有辦法說服他。”
“他會認清現實的,因為這個樂團撐不了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后一個聲音輕笑起來:“總之,肯定不超過半年吧……漢斯先生是有能力的人,能讓世界之星撐上五年,已經算是奇跡了。”
“但他也是最大的罪人,不是嗎?”前一個聲音并不服氣:“如果沒有他當時的糟糕決策,世界之星現在依然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而且,你不覺得他這五年來純粹是在飲鴆止渴嗎,他在讓樂團活著的同時,也在讓樂團變得越來越糟糕,越來越不可救藥,時至今日,即便是市政府愿意重新資助他們,我也很懷疑他們的演奏水平無法通過市政廳的面試考核。”
舞臺上的演奏越發高亢激昂起來,宏大的銅管聲和激越的小提琴營造出極度悲壯的氣氛,白君文閉著眼睛細細品味這支交響樂里蘊含的各種東西,卻在這時候,又聽到了“嗡”的一聲,白君文頓時睜開眼睛,很深很深的皺起了眉頭。
又一個明顯的演出失誤……這種感覺就像是美味的飯菜里忽然跳出來一只蒼蠅一樣讓人惡心,白君文在座位上扭動著身體,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欣賞被中斷,有種無法再沉入進去的煩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