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走到了大廳最中央的位置,拿起了手里的話筒,他的聲音在一片沉悶的空曠空間里格外清晰:“大家……對不起。”
他很認真很認真的對所有人深深鞠躬,上半身幾乎完全彎了下去,六十多歲的老人這一刻淚流滿面,哽咽著道:“對不起……我是罪人,是我讓世界之星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我真的很努力的想要贖罪了,但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能做到。”
沒有人回應,沒有人吭聲,只是大廳里漸漸響起了許多人低低的啜泣聲。
“漢斯先生,”有人終于開口了:“我們不怪你。”
“你已經很努力了,”又有人道:“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只是這個錯誤……我們用了五年的時間,依然沒辦法彌補。”
海頓也在流眼淚,他輕輕抱著他的小提琴,眼淚順著琴弦往下滑,滑進了提琴的琴體內,若是在往日,他一定會趕緊用布把水漬擦干凈,然后對小提琴做一番保養,可是今天他一動不動,只是無聲的流淚,任憑悲傷在空氣中肆意彌漫。
“真的沒辦法了嗎?”有人哭著問。
“嗯,”漢斯依然維持著半躬身的姿勢,聲音悶悶的從喉嚨里傳出來:“沒機會了。”
迎接他的是一片絕望的沉默。
“那……奧古斯汀先生呢?”又有人輕聲問。
漢斯深深的吸著氣,全身都在抖,卻說不出后面的話來,一直過了半分鐘,西蒙才開口道:“老師他……搶救無效……半個小時前去世了。”
大廳里更沉默,幾乎是一片深入骨髓的寒冷,其實許多人都知道奧古斯汀患的是什么病,但是當奧古斯汀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依然讓他們感覺無限悲痛。他們在幾個小時之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維也納金色大廳里未完成的《月光》獨奏,竟是老人最后的絕唱。
“沒戲了。”
“沒機會了。”
“沒指望了。”
“我待了一輩子的地方,沒了。”
“我父親,我爺爺,都在這里,而我現在把它弄丟了。”
“樂團兩百年的歷史,就是我的家族史啊……真的……我小時候那么努力的學習定音鼓,就是為了以后能在樂團里做一個鼓手……”
“我還能去哪兒呢?”
“有很多機構一直在聯系我,他們開的薪水比樂團高三倍,可我全都拒絕了……我哪都不想去……我只想留在這里。”
白君文看到了他一直不太喜歡的鮑里斯,這個面貌奸詐的老男人這一刻嚎啕大哭,像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