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豚村后山。
北面山陰處,比向陽面溫度稍低一些,早年間這里生長了不少樹木,因為大豚村發展需要,被砍伐得徒留一地樹樁。
無數個日升月落,這塊地方再度繁茂起來,但是和別處想比,這里的植被依舊略顯年輕單薄。
此刻,一團濃郁得猶如實質的黑霧,正貼著山坡,以蝸牛般的速度緩緩漂浮前行,沿著被雜草灌木掩蓋多年的幽靜山路,一路向上,堪堪抵達山頂位置。
在山頂的陽光照耀下,這團黑霧不時浮現出各種抽象的人和動物的模樣,這些形象無不扭曲掙扎,似是經歷著最為痛苦絕望的噩夢而發出嘶吼悲鳴。
然而一切又異常安靜,山間只有偶爾刮過的風聲、蟲鳴和花草樹葉的沙響。
越過山尖,黑影馬不停蹄繼續朝大豚村所在方向前行。
......
咔~
屠刀剁開關節,一頭沒了腦袋的馴鹿,在李叔嫻熟的刀法下,被迅速去皮、剔骨、抽筋,最后被肢解成數塊。
一位年紀看起來比李叔年輕許多的女人,正在一旁架鍋燒著熱水。
鹿肉上的血腥被山水洗凈后,李叔換上小刀,一層一層刮取著馴鹿腹部最肥厚部位的油脂。
“那東西速度加快了,今晚招呼些人手,先把娃兒轉移到別的地方。”村長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李家門口,看著女人把一部分剁好的鹿肉放進鍋里焯水。
女人聞言一頓,手里的勺子似乎沉重了幾分,李叔手里的刀子也微微一顫,錯刮了一層鹿肉。他看了眼村長,問道:“那兩人要留到明天?”
“于情于理,該讓他們多活一天,”村長眸子里同時出現了仁慈和殘忍這兩種自相矛盾的情緒:“那東西的尺寸,正好要兩個人填,老天爺把他們送過來,不招待一下,恐怕對天不敬。”
女人抬眼望向后山,這片天空之下,她知道自己卑微得如同一只螞蟻:“可轉移孩子,萬一......”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村長打斷:“多派些人手,鹿肉留一半給娃兒。到這個月底鄉親們攢的錢,就夠數了。”
李家院子里的一男一女臉色舒緩了些,繼續在灶臺上忙碌。
............
馴鹿頭上的“花瓣大嘴”不斷開合,暴露在外的喉頭不斷進行著收縮——擴張的吞咽動作,喉管附近長著不少紅中帶粉的肉芽,這是它的變異后味蕾。而外層分裂為的四瓣的猙獰口器上,則是密密麻麻的污黃牙齒,像是突兀生長在肉毯上的結石,形狀各異,毫無規律可言,讓人看了忍不住掉雞皮疙瘩。
這頭馴鹿此刻正化為心魔,出現在莊六塵意識深處。
對此,莊六塵并沒有太多意外。他以一種中正平和,不夾帶任何情緒的視角,與之靜靜對視。
在這個對視過程中,心頭不斷有雜念升起:
要是被這頭鹿咬到會怎么樣?
這大豚村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村長的杜鵑花養的不錯。
那池子里養著的又是什么東西?
崗亭里的看門人臉上表情可真豐富!
之前殺了鯰魚和羊頭人,為什么心境卻沒受到半點影響,它們怎么沒化成心魔糾纏我?
......
每一個呼吸都有數個念頭生起,心神一旦游離到這些雜念上,代表馴鹿的心魔就會張牙舞爪向莊六塵襲來。莊六塵不斷收攝心神,將注意力從這些雜念上收回,回歸到與馴鹿的對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