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在無言,等了許久男子沒有別的言語,他知道對方在等著自己回答,垂著的腦袋微微又低了半分,隨即緩緩搖了搖頭。
一聲沉重的嘆息。
“姜初一。”男子說道:“這是我的名字。”
何安在怔怔出神,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終于,他想起來了。
遠山宗,姜初一。
這個名字是整個大梁都耳熟能詳的名字,天下正道之首遠山宗的掌教,年僅三十歲便天下無敵的劍客。
何安在突然抬起頭,呼吸也隨之緊促,一雙眸子里被震驚塞滿,他問道:“您就是遠山宗姜初一?”
姜初一瞇起眼睛,狹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嘴角漸漸向上勾起,道:“正是在下。”
何安在一陣恍惚,與昨日遇見的萬千里差不多,一個是當今的武狀元,一個是天下第一劍客,都是他這只趴在井底仰望頭頂那方窄小天空的小蛤蟆,斷然不敢想象的存在。
在青樓勾欄里討口飯吃,哪怕是領班還有手掌大權的小掌柜的這類大人物,也都信奉著:頭腦機靈,巧舌如簧,方能茍活。這些真理。
何安在自認自己足夠伶俐,唇齒也夠利索,但是此刻在面對這等天上的大人物,那些拍馬溜須的話卻堵在喉嚨里,連個屁都蹦不出來。人家是誰?那可是跟大梁天子都能對坐談笑風生的存在,民間官面上稱頌他的詩詞文賦數不勝數,他一個淤泥里的小泥鰍,大字還認不全,難道真能夸出個什么來?
所以現在何安在只能閉嘴,既然姜初一叫他來,就絕不是聽他拍馬屁的,也絕不可能是要對自己不利,況且自己什么身份自己清楚,真要動手根本也不需要他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要親手殺了自己,能死在天下第一劍客的劍下,何安在也覺得這輩子值了。
果然,如何安在所料無差,姜初一回到主位坐下,端起一杯酒,指了指左邊的空位道:“坐那兒吧,我有些事問你。”
第三章
坐在墊了數層上好絲綢的高椅上,簡直就像是跌在溫柔鄉,叫何安在一時間有些不自在,也不敢真的放松,在百花弄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的生存,不敢有絲毫的馬虎,現在突然放松下來,倒有些不自在,何安在心里也在笑自己天生就是勞苦命,享受不了榮華富貴。
“鍛劍山莊的少莊主,我記得好像已經死在那場浩劫中,據說死時面目全非。”
何安在渾身一震,自打逃亡至此,他雖被傳聞是鍛劍山莊的遺孤,但卻沒被人認出少莊主的身份,而今被提起,當然內心震驚,連坐下的動作都停滯片刻。
姜初一見何安在坐下了,問道:“你是鍛劍山莊唯一活下來的人兒,為什么獨留你一個人?”
何安在低頭看著杯中的酒液,思緒恍然間似乎回到那天夜晚,思忖了許久,他才緩緩說道:“那天,莊里上下都忙作一團,據說是為了接待一位來自宮中的大人物,父親居然差我出門去后山摘些果子,我迷了路,回來時鍛劍山莊的人就已經····”
姜初一劍眉皺起,繼續問道:“那你可曾見過莊里人的傷口?”
何安在收回視線,眼神漸漸變得空洞起來,他搖頭道:“沒有,我當時整個人嚇傻了,只知道掉頭逃跑。”
姜初一深吸了口氣,而后緩緩吐出道:“那你能不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導致的?”
何安在幾乎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響春寶劍。”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