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笑,先前發問正是陳老先生,他背負雙手,看著臺上人道:“但這次陳公子卻沒有聽睡著。”
陳安之輕笑,“饕餮會站著睡覺,人可不會。”
就在這時,臺上的老人正講道:“何仙人可真不愧是一位了不得的神仙人物,當年他雖還未證了大道成圣,卻獨自仗劍走出萬里長城,坐鎮萬里長城的大門,手中三尺長劍鋒芒畢露,千百里之外,取饕餮之王的首級,殺得世間再無饕餮,這才罷休。據說當年萬里長城外五十里皆是饕餮之血,凜風過境,那些血水凍結成堅冰,遂萬里長城的將士也會用‘堅冰’來稱呼饕餮·····”
陳安之薄唇抿起,嘴角掛起一絲嘲弄的笑。
這細微的動作被陳老先生看在眼里,心思微動。
他曾跟隨師父翻山越嶺,游蕩在知了與陽光充斥的村舍田間,駐步在寒冬凌風的瓊樓玉宇,年輕時候在師父的帶領下,在各處走走停停,收集各色各樣的故事,翻閱厚重的歷史書籍。
他自認為自己雖說不上博古通今,但也是經綸滿腹,可不知怎地,在遇到眼前這個男子之后,對方什么都沒有說,但卻讓他莫名的有了一種自我懷疑,對自己所了解的歷史,對自己引以為傲的知識。
“書讀百遍,戲看百遍,難免有些讓人覺得無趣。”陳老先生略作停頓,笑道:“我見公子也是好酒之人,正巧今日我得好友贈了美酒兩壇,都是上了年份的佳釀,不如你我二人今日把酒言歡,在下也有些事想請教一二。”
聽到酒字,陳安之平淡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思忖片刻好似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覺掛起柔和的笑,“抱歉,我已經答應過沐姑娘,她不在的時候,我不能偷偷喝酒。”
陳老先生微愣,眼前浮現出那位姑娘嗔怒的模樣,還有陳安之吃癟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心里暗暗感嘆可真所謂‘一物降一物。’
“那倒是是在下唐突了。”陳老先生笑問道,“那飲茶如何?”
“茶的話,她大概不會嘮叨了。”陳安之點頭道。
陳老先生一手負后,一手伸出,“請。”
風清隱了舊窗柩,淺色的亭子里,石桌上擺著一盤棋,兩盞茶,陳安之坐在老先生對面,坐北朝南。
陳老先生遞過去一杯茶,“據說當年何仙人與陸圣人以棋代天地,博弈了三天三夜,卻只留下一盤殘棋,沒有分出勝負。”
陳安之接過茶杯,瞥了眼棋盤,對下棋興致不大,抿一口茶,微微闔上眼。
見陳安之不語,陳老先生自顧自的捻子,皺眉思索片刻,將黑子丟回棋罐。
“不是難分勝負。”陳安之語速不急不緩,“棋局對天地,終究是格局太小。”
圍棋十九條線交叉三百六十一點,下棋雙方交替行棋,落子后便成定局,可這天地又豈止三百六十一點,下棋落子謹小慎微,步步為營,落子之后不能再改,但戰場中瞬息萬變,稍有不慎,滿盤盡輸,其中千萬種變數,又豈是一盤棋所能
(本章未完,請翻頁)
容納。
“所以,我懂棋,但不喜下棋。”陳安之盯著棋盤,笑道。
陳老先生抿一口清茶笑道:“不過我聽民間傳聞,當年這盤棋何仙人是要輸的,黑子已成長斧之勢,白子狹長彎曲卻尚未成龍,若是將這棋盤多出一百六十點繼續下去,何仙人必輸無疑。”
陳安之聞言輕笑道:“畫龍未點睛,是有一子還未落下,而那一顆棋子,說不定也不過剛剛才落盤,但總歸是孤注一擲的,說不好誰輸誰贏。”
陳老先生收拾棋盤,捻子落子,動作嫻熟,“陳公子曾說,千百年流傳的故事早就變了味兒,我一直不得其解,何仙人的故事在史冊中記載了千年,在民間也廣為流傳,雖說這其中自然避免不了些添油加醋,但應該是無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