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走了以后,茶笙這些日子里再也沒跑到橋下面去了,以往每每吃過早飯,茶笙最喜歡跑到城東頭的橋底下,纏著老人講故事,文水城也有說書先生,但茶笙總覺得他們跟老爺爺,是比不上的,尚且年幼的女童說不出差距在哪兒,只是覺得說書先生講的不如老爺爺好。
可是再也聽不到老爺爺的故事,如此想來,茶笙哭得更加傷心了。
一直以來處于沉寂的狹刀,此刻微微顫動,似是嗚咽,似是悲愴,又好像哀傷,這些聲音交織落在陳安之的心中,平添幾分傷感。
茶笙這么說來的話,陳安之猜到了茶笙說的老爺爺是誰,他不是很熟悉那個家伙,只是覺得那位刀法不錯的家伙很合自己的口味,所以他有些傷心。
那種感覺就像是伯牙絕弦,此生難逢一知己。
在陳安之看來,這個世上能合自己口味的人很少,陸茗嫻算一個,何安在只能算半個,還有就是那個氣勢洶洶來找自己打一架,結果把刀輸給自己的家伙。
至于刀換酒,也不過是恰好多了一壺酒,恰好對方也喜歡飲酒罷了。
他沒想到刀客還活著,更沒想到這家伙居然去了萬里長城,所以陳安之有些傷心,但也有一些小小的欣慰。
與此同時,陳安之也大概猜到了,長夜確確實實將要來臨,不然那刀客怎會突然前往萬里長城,這樣想來,他又有些愁緒。
各種滋味,在陳安之眼眸流轉,就像是水底暗流涌動,交織復雜的光。
也不知那小小的身子哪來的這么大氣力,茶笙還在哭著,周圍的行人皆被小家伙的哭聲吸引,停下腳步朝這邊望過來,面帶不解。
陳安之想了想,走到茶笙近前,把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小家伙的腦袋,聲音柔和下來,“你放心,老爺爺一定會回來的,他是個很厲害的人。”
摘葉盤踞在劍中,語氣有些低沉,“我還是挺喜歡那家伙的,雖然他是有些弱。”
陳安之沒有接話,靜靜地看著茶笙,小家伙聽到溫醇的聲音,漸漸止住了哭泣,一雙大眼睛宛若洇了霜的黑瑪瑙,長睫毛眨一眨便有淚珠滾下來,她小聲詢問道:“真的嗎?”
真的嗎?
其實這種話,說出來之后,就連陳安之都覺得有些虧心,因為他曾經坐鎮函谷關上百年,萬里長城是怎樣險惡的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加上長夜將至更加危險,所以陳安之知道,那個刀客多半是有死無生。
摘葉以心聲警告:“這個小家伙可是心生劍胎,日后若是走上大道,你可知這句話會帶來怎樣不可挽回的后果?”
也許這句話說出來,會讓小女孩心有希冀,會期盼著老人的歸來,若是修道之人,長此以往,倘若真的盼而不歸,必然會鑄成心障,修行路上的瓶頸尚可借厲仙草寶藥等外力突破,可心障一立,又豈是外力所能突破的。
陳安之眉眼低垂,平淡的眼眸此刻堆滿哀傷,他黯然說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