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總有人對我心懷不敬,卻沒想過是你們這樣的毛頭小子,不過,我的收藏品里恰好缺少這樣的藝術品呢。”
另一個陰沉沙啞的聲音響起,讓大牛如墜冰窖。他艱難轉身,一個高大的陰影橫亙眼前,海獸一般的眼睛微瞇著,遍布刺青的皮膚下血管虬起,暗金色的龍鯨皮大衣隨意披在肩頭,桅桿一樣粗壯的手臂拎著瑟瑟發抖的池昱。
他認得這個人,這一個月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詛咒著該下地獄的男人。
“黑鯊魚……”大牛的聲音也嘶啞了起來。
忙碌的打手們發覺到異動,看清黑暗里的主角后一個個恭敬的排成排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黑鯊魚咧開嘴,露出一個陰冷笑容,左臉上蛛網般的刀疤擠作一團,猙獰可怖。
他掃了眼噤若寒蟬的手下,故作嘲諷道:“瞧瞧,這樣的雜魚,在老子的眼皮底下,在你們這些廢物的跟前,也敢……”
他還沒說完,眼里就迸出一絲異樣的光彩,原本該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的小男孩朝他沖了過來,宛如一只伺機已久的獵豹,泛著冷光的匕首毫無猶豫地刺向他的小腹。
黑鯊魚微撤一步,亡命四海這么多年,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偷襲對他來說,還造不成任何威脅,只不過他低估了對手的本事和決心。大牛一擊落空,在市井里摸爬滾打的靈活派上了用場,腳下借力,躬身向上,匕首折回劃向黑鯊魚拎著池昱的手臂。
黑幫老大不得不扔了了手里的累贅,頗有興趣地望著這個機靈的少年,而大牛則露出一個得逞的滿足笑容,飛蛾撲火般撞進黑鯊魚的懷里,手中匕首毫無章法地亂揮亂刺,大喊道:“快跑,你這個倒霉蛋!”
池昱打了個機靈,摔在地上的屁股還在火辣辣的疼,求生本能激發了他的運動神經,手腳并用地逃向碼頭,轉眼就隱沒于黑暗中。
只是當作游戲的黑鯊魚鐵青了臉,手掌從刀光的縫隙里穿過,死死扼住小男孩的脖子。
竟然被放跑了一個!他感覺臉上有隱隱的火熱。
“把這小子給我吊起來,另外,跑掉的那個,如果抓不到,你們就等著被我做成筆筒吧!”
打手們面面相覷,這些冷酷刻薄的家伙在臭名昭著的同時早已忘記了何為警惕,黑鯊魚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的臉讓他們不寒而栗,于是蜂擁而出,夾雜著不堪入耳的咒罵。
逃脫的少年一路狂奔,海風灌進他的喉嚨,凝成一坨冰冷的恐懼堵在胸口。身后的咆哮聲不絕于耳,馬蹄亂踏般的腳步也越來越近。
“逃不掉的!”他絕望地想到。
大牛瘋狂的舉動透著一往無前的堅定,這讓池昱覺得很愧疚,從頭到尾他都是一個累贅,而現在,連以命換命也即將化作烏有。石板路在多年的風侵雨蝕下變得高低不平,池昱腳下一頓,勾到一塊凸起的石板,狂奔的前沖慣性將他撂倒在地。
不過幾次心跳的時間,死亡的利爪就逼近到身旁。
一個獨眼打手舔掉嘴角的唾沫,狠狠咒罵了幾句,伸手扯住池昱的頭發硬生生提起來,而他還沒來得及檢視戰利品,濃墨一樣的夜空突然劃過一道赤光,遠比節會時的煙花還要絢麗奪目。
赤光在半空中爆裂,像一朵火焰勾勒的蓮花怒放,一團黑影裹著殘留的火舌跌落下來,撞上大道旁的屋頂,瓦片和碎木噼里啪啦地迸飛四濺。黑影急墜落地,翻滾緩勢后箭矢般沖射過來,海風被攪動成急流,黑袍獵獵作響。
獨眼打手驚駭得下意識松了手,池昱只看到斗篷下露出半截尖俏的下巴和抿成一條細線的嘴唇掛著觸目的血線,然后領口一緊,視線里的景象飛速遠去,那群窮兇極惡的打手七零八落地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