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禮頓住,看魏征一眼,問他:“我聽說李唐皇帝待密公頗為禮遇,怎地……”
魏征道:“圣上待密公自是重視,然待我們這些密公的部屬卻稀松平常,魏某還好,尚能飽腹,有些士卒連飽腹都做不到。”
賀禮奇道:“不是,李唐也不是缺這點吃喝的,何至于此?”
魏征嘆了口氣,道:“何至于此……若我能知之,何至有今日?或許,不管哪里皆有小人作祟吧。”
除此之外,還真說不通了。
賀禮也跟著嘆了口氣,舉起酒杯:“過去之事,不說也罷,重要的是眼下,來,玄成兄,請。”
魏征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兩人酒量都不咋滴,喝酒都是小口小口的抿,一邊吃一邊聊,酒過三巡,魏征道:“德規今后欲如何行止?就這么做個安樂富家翁否?”
賀禮含笑點頭,道:“對啊,我們賀家可就只有我和舍妹了,這兩年過得奔波,也不曾好好地教養舍妹,如今看著李唐聲勢當能長久,正好就在這長安城里定居下來,好好地教養幼妹,然后再說一房妻室,好好過日子就是。”
魏征看他一眼,看他表情輕松自如,顯是心里就這么想的,不由驚奇道:“滿腹才華,便這么甘心?”
賀禮笑了:“玄成兄,我若說其實我不喜歡做官,你信嗎?”
魏征想了想他之前的行事,確實是個一心為公,全無私心之人,對官位也并不如何的看重,但他理政卻極為勤快,問道:“以德規的心胸和志氣,能宣之于口,自當時肺腑之言,只是,魏某以為,以德規之才干,若就此閑賦,不免可惜?”
賀禮笑道:“我開這知新書齋,魏兄不覺得是一樁雅事嗎?別的且不說,為李唐的文化發展做貢獻,總是有的吧?”
魏征失笑,搖搖頭,不予置評,道:“說來也是巧,我不日便要到黎陽去,德規的書齋若是再遲開些時日,我與德規就遇不上了。德規自東郡離開,孑然一身,瀟灑得讓人羨慕啊。”
賀禮搖搖頭,苦笑:“別提了,一開始是挺瀟灑快活的,后來就倒霉了!”
“怎地?”
魏征好奇的問了一句,賀禮與才柴對望一眼,兩人皆苦笑,賀禮一句,才柴一句,把當日被蘇烈誆騙到竇建德治下,羈留了好長時日的事情一說,聽得魏征滿臉的同情,他在李唐并未受到冷遇,雖不得重用,但自由未失,不像賀禮,被人騙去不說,連自由都沒有。
魏征連連寬慰:“德規和立禾皆辛苦了。往日聽夏王頗有仁義名聲,怎會如何待德規?手下竟還有索賄之人?”
賀禮道:“這有什么奇怪的?我羈留在竇建德治下的時候,曾四處轉了轉,我觀之,竇建德是有仁義名望,但卻缺威儀,以玄成之能當知,為上者只有寬仁無有威儀,如何震懾小人?何人能保證自己身邊只有君子,無有小人呢?小人之害,當以威儀震懾之,竇建德不辨君子小人,不辨賢愚,皆一視同仁,以寬仁待之,長此以往,必出亂子!”
魏征點點頭,明悟道:“難怪以竇建德名望、勢力,德規不愿投他,如此看來,實無有長久之相。”
魏征頓了頓,問賀禮:“德規看李唐如何?”
賀禮被魏征問得一樂,道:“此事玄成不是已有腹案,何以還來問我?我一直以為玄成兄是個嚴謹正直的人,做人別這么狡猾,好不好?”
魏征大笑,遂不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