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反問道:“那百姓的慘劇怎么解釋?”
寇季嘆了一口氣道:“官家明明心里清楚,何故問臣呢?”
趙禎坐起身,盯著寇季認真的道:“朕想聽聽四哥的高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朝廷為了防止武將作亂,所以定下了鐵律,武將無令不得擅自出擊。為了是保全家國天下。
官家能將指揮大軍的權力交給武將,并且許了武將便宜行事之權,甚至將十五萬禁軍交給了狄青,由狄青一人掌管,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至少太祖、太宗、先帝,做不到官家如此壯舉。
所以官家沒錯。
王凱和杜伊遵令也沒錯。
王曾彈劾他們也沒錯。
因為王曾說的對,他們有足夠的兵力快速的鎮壓叛亂,卻坐在關口等命令,害了應州等地的百姓。”
趙禎緩緩躺下,一臉自嘲的道:“都沒有錯?難道是那些無辜百姓的錯?朕不是那種喜歡阿諛奉承的人,也不是那種自欺欺人的人。
是朕的問題,朕不會不認。”
寇季看向了趙禎,“官家覺得此事是自己的錯?”
趙禎咬了咬牙,“朕要是多給他們一些便宜行事之權,百姓們也不會遭殃。”
寇季嘆了一口氣,道:“禁軍如今算得上是四海之內最強的兵馬,數千還看不出什么,可一旦過萬,那就是一股十分強橫的力量。
他們若是為禍,危害遠比叛軍要大。
官家能容忍他們調遣三千精兵便宜行事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官家不必自責。
官家若是許給他們太大的便宜行事之權,固然能護佑一方百姓平安,可也將一柄刀懸在了大宋朝所有人頭上。
為了大宋朝大部分人的腦袋,選擇犧牲一小部分是在所難免的。”
趙禎幽幽的道:“朕以為,在朕的治下,百姓們會安居樂業,所有的人有事做,所有的孩子有書讀,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可現在看來,朕要做的還有很多。”
趙禎側頭看向了寇季,認真的道:“寇公告訴朕,四哥乃是天授之人,既是天授之人,就沒辦法在不增強地方大將軍便宜行事權力的情況下,讓百姓安居樂業嗎?
就沒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寇季聽到趙禎此話,躺在躺椅上足足愣了許久。
他怎么也想不到,寇準居然會將自己的猜測當成一個事實,告訴趙禎,讓趙禎認定自己是什么天授之人。
難道趙禎這些年信任自己,將許多大權交給他,就是因為相信了寇準的話,堅信自己是什么天授之人,而非情誼所致?
寇季很想問這個問題,可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他只是曬笑了一聲,道:“什么天授之人,你我君臣早已認定,這世上沒有鬼神。
既然如此,又何來天授之人一說?
臣一身所學,皆是名師教導所致。
只不過家師乃是山中的閑云野鶴,久不露面,所以無人知曉罷了。”
趙禎一愣,急忙問道:“難道寇公騙了朕?”
寇季挑著眉頭道:“官家難道不問家師身在何處嗎?”
趙禎搖頭直言道:“我大宋閑云野鶴多了,隱于山林中,不愿意為朕所用,朕也不強求。朕有你輔佐,已經很滿足了。
再貪心,朕怕多即是禍。
如今大宋依照朕和你的計劃緩緩前行,往后的路雖然不怎么明朗,但你我已經有了目標。
若是再請高人插手,恐怕會將朕和你的計劃破壞的面目全非。
到時候朕和你多年的辛勞,恐怕就要付之東流。”
寇季贊嘆道:“官家還真是知足常樂啊。”
趙禎苦笑著道:“朕也貪心,只是朕知道。一個人跟一個人的想法不同。朕不可能讓所有人的想法都跟朕一致。
所以朕想求賢才,但卻不喜歡賢才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朕身上,或者是強加到大宋身上。
我大宋,有一個想法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