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一心為公,清如皎月,又兼性情剛直,世人皆知。豈是東林黨那些汲汲營營之輩所能沾得的?斑斑青史,自會為侯爺正名。”阮大鋮一邊說話一邊偷偷看著鄭芝龍的臉色,他總覺得鄭芝龍應該發怒。這世上豈會有人不在乎自己的聲名的?
“這罵我的人里也不全是東林黨,整個江南士紳都蹦起來了。計丁清田,這是觸動了他們的命門了。倒是叫俺看清了此輩人等的真面目來。只可惜,此輩人勢大,官場保護傘比比皆是。而這等人損公肥私,如此的污黑貪婪,國朝錢糧不濟,又豈能無衰?”
“還是太祖他老人家英明。兩江、蘇松人就不能在戶部任職,太祖爺英明啊。”
可惜后來這規定跟剝皮充草的規矩一樣都不了了之了。以至于后世出身兩江、蘇松籍貫之戶部尚書可是有一些,包括眼下的戶部尚書倪元璐。
至于出身兩江、蘇松的戶部官吏那就更多了,江浙等地人通過出任胥吏這條途徑深入戶部腹地,把持了戶部機構,上下其手,視官長為木偶,而置最高禁令于具文,可不是玩笑的。
鄭芝龍不會把這點當做大明衰敗的主要理由,這只能是點綴罷了。但看到現如今江南士紳們的蹦跶,他心中也是恨不能一巴掌拍死。
這種把官場、功名與錢財前途完全混淆一處的利益集團,又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混蛋們,真就是國家大害。
“你就去林家走一趟,見了林平庵后就給他把話說透了,這泉州地界,計丁清田是不可避免的。但卻也不至于搞得跟定海那么轟轟烈烈。泉州這些個高門顯貴之家,我也不想得罪了。大家都是老鄉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沒必要把臉皮都撕破。”泉州不是定海,定海才幾個人啊,那只一個縣。泉州又有多少科場世家,高門大戶?不說蔣德璟和洪承疇了,就說林平庵,也就是林欲楫,那可是崇禎初年的禮部尚書、掌詹事府事。因為得罪了閣臣,假歸三載。崇禎七年(1634年),充殿試讀卷官,教習館員。崇禎十一年(1638年),起掌部職。又因為抗言楊嗣昌的增兵餉之議,而被打回了老家。
這人與洪承疇是兒女親家,二女兒訂給了洪士銘。同時也算是現在時候泉州的士林領袖了,自然也就是泉州一干名門大族的話語人。
后者也多與洪承疇有交際,之前就已經說了。洪承疇用自己的老婆和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把泉州地界的名門望族一網打盡了。
“但是,放過林家、李家這些個大家望族不算事,可那些不望的士紳,那就沒道理放過了。你給他說明白了,要不要為了些不相干的后輩晚生,而來跟本侯手里的刀子硬碰硬?”
“侯爺放心,小人一定說服那林平庵。”阮大鋮沒想到鄭芝龍來找自己,不是讓自己編著橋段咒罵那些個江南士紳,而是要自己去見林欲楫的,那是喜出望外,領命而退。
到了林府這么一說,林欲楫先是大松了一口氣,繼而想到諸多求到家門的學生弟子們,心中還是有些為難的。但就跟鄭芝龍說的一樣,刀把子是握在他手中的,林欲楫也只能低頭。
于是,對比定海縣的轟轟烈烈,泉州府的計丁清田事宜就沒那么聲勢浩大了。
林家、李家、洪家、曾家等等,那都知道自己的安穩是賣了他人的安穩而得來的,一個個都覺得顏面不好看,那可不就是狠狠地壓制輿論了么。最好能叫泉州‘風平浪靜’的過去。
江南士紳如何看不到這點?但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物,這種賣隊友的事兒可都沒少干。就像齊魯事,現如今朝廷上下就沒人再想起曲阜的圣人鄉梓了,仿佛大家都把孔家忘得一干二凈。
蔣德璟、洪承疇可是泉州士紳的領軍人物,還是南明朝廷的文武柱臣,如是也就沒太議論過多,就只抓住定海事吵吵,抓住沈楠光吵吵。可叫人意外的是,那每當有人想要把話題從沈楠光身上延伸到崇明沈家身上時候,那話題很快就被人掐滅了。
江操副使沈廷揚,那可也是南明的一方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