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是用四書五經八股文章來劈開大道,直接進入到‘官’的層次中;而鄭家天下卻需要用實干實才,用看得見的功績來劈開向上攀升的道路。
這在讀書人眼中是大逆不道的。
更別說,在大明天下,想要走讀書這條路的人,那必須家里有錢,至少是有幾畝薄田,或是表現出自己非凡的聰明早慧后由族中來接濟。后者的代表人就是洪承疇,甚至還包括沈楠光。不然你都沒“資格”讀書習文。
可是在鄭家的天下呢?那門檻可就低的多了。之前是‘精英社會’,現在直接人民大眾了。
就仿佛本來是自家的自留地,現在卻是個人都能來逛一逛,這如何能讓士林士紳們滿意?
他們走過了人生的獨木橋,好不容易實現了家族階級的晉升,那對后代的遺萌是巨大的。
首先是財力,其次是師資資源,然后是人情脈絡。
他們的后人能憑借著更優渥的家勢,更好的師資資源和社會資源,早早的脫穎而出。一步一個臺階,相對輕松的走到一個超出全天下九成九生民的位置——金榜題名,進士官老爺。
可鄭家天下呢?似乎是再好的資源也只能使你走上胥吏的位置。之前直接超越了全天下九成九的人,現在卻只能超越全天下一半的人,甚至都不到。
競爭壓力直接放大了十倍、百倍有沒有?
更重要的是這打破了一些人在某種程度上對‘官職’資源的壟斷。
任何一個看明白了這一切的士紳階層,那都視鄭芝龍為死敵,就沒有一個人愿意看著‘鄭家天下’興旺發達的。
這樣的鄭家天下,哪怕只是存在一天都叫他們不舒服。
更別說他們自幼所習的八股文也全無作用,鄭家的筆帖試根本就不考。
這不是‘異端’,還什么是‘異端’?
鄭芝龍這是打著‘科舉’的旗號來反‘科舉’!
可是更叫他們這些人有苦說不出的是,明面上他們還不能暴漏自己齷齪的小心思——因為胥吏之弊端千年以降都是一個頑疾,鄭芝龍現在打著是解除這一頑疾的旗號的。再則他現在也能光明正大的說自己這不是科舉,而只是小小的筆帖試。
他還是大明之臣,如何能自己開科取士呢?
鄭芝龍他有的是借口,有的是托詞。
更叫錢謙益等一些明眼的名士們吐血的是,《新聞報》上還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為題,為鄭芝龍搖旗吶喊,還贏得了無數人的贊賞。
那是中國的老話了,而且是一句人人都認同的老話。
那廣大的士紳階級面對這個階級之敵,他們能做什么呢?那只有一次次惡毒的詛咒了。順帶著還連上了《新聞報》!
錢謙益甚至都敢肯定,這《新聞報》與鄭芝龍脫離不了干系。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場‘大震動’忽的降臨泉州,不僅把閩地震得七葷八素。消息傳到江南,也是舉世一片嘩然。
泉州府七縣,上百個鄉下宗族,還有超過二百名秀才和三十多名舉人,一夜之間都被鄭芝龍抄家了。
這鄉下的小宗族們不被人看在眼里,也就是幾萬人么。移民就移民了,都是不起眼的小蝦米。
可秀才和舉人們就影響大發了。這些都是讀書人或是讀書人種子啊,竟然被鄭芝龍強行‘發配’去數千里外的海外呂宋,雖然鄭氏在明面上的說法是—他們自愿遷移呂宋的,打算去教化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