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傳來阿婆的兒子聲音:“睡覺了,別再講話了,明天早上還要去讀書。”
小哥哥已經九歲,每天要去上學。
趙寶萱只好求阿婆:“婆婆我乖,你小小聲講給我聽好不好?”
阿婆轉怒為笑:“小萱最乖了,先睡吧,明天再講。”
可是小姐姐在另一邊床上哆哆嗦嗦的問道:“那個鬼會藏在哪里呀?書生還沒有死,怎么就會變成鬼呢?不是說晚上才有鬼嗎?”
阿婆愣了一會兒,困意全無:“哎呀,我剛才要睡覺就被你們一吵啊,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一打岔就給說錯了!不講了,不講了,明天再說。”
其實趙寶萱早就聽出來阿婆是在亂講,可她一是年紀小還沒有辦法能糾正別人,二是她覺得自己必須顯得很乖,希望阿婆對她好一點。
遇到這種阿婆想發脾氣,不講故事的時候,她就悶聲不吭,自己一個人玩手指頭。
阿婆帶著她睡,對她的動靜是很清楚的,知道故事不講完,這個小丫頭是不會睡覺的,只好睜著眼睛說瞎話,繼續編:“那個書生把人皮摘下來,顯出鬼的樣子之后,屋子里一下變得臭烘烘的,那個鬼就在自己身上搓呀搓呀,搓了好多泥灸出來……”
反正在阿婆的鬼故事里,鬼必定是男人變的,一旦變回鬼的樣子,就是又懶又臭,身上各種惡習。
在生活中阿婆也總是哄小孩子說,男人死了就變鬼,女人死了就會變仙女。
每次這樣的鬼故事講不了多久,小哥哥小姐姐就都睡著了,只有趙寶萱睜著眼睛,快天亮才能睡著。
她阿婆故事講的一切都深信無疑,等大家都睡著了之后,她就靜靜的等著屋子里變得純黑。
阿婆帶著三個小孩子睡一間房,誰睡在哪里,趙寶萱都一清二楚。
屋子里越暗,她看得越清楚。
蚊帳頂上、房梁上、瓦片上的斑駁痕跡,她總能從中看出人的影子來,能看出是男子的臉還是女子的臉,還能分得清他們臉上的喜怒哀樂,能看出來他們是做了什么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說實話,這個就比聽阿婆講故事好玩多了。
不過她在阿婆家里并沒有住太久,趙青山的玉廚館從老街搬到市里的臨街商鋪,生意慢慢的有了起色,王翠郁就把趙寶萱給接了回來:“可以上幼兒園了,全托,一個星期接一回,我每天買菜都要經過你們幼兒園,能看著你在那邊做游戲,別哭啦,晚上我根本就沒有時間帶你,你在幼兒園還能培養集體生活能力。”
于是,才不到三歲的趙寶萱在幼兒園把她編鬼故事的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王翠郁送她上的是街道幼兒園,全園六個老師,只有一個老師是幼師畢業的,剩下幾個老師就是保育員性質的,負責照顧全托小孩的吃喝拉撒。
在幼兒園全托的日子,還不如在阿婆家寄養呢。
十幾個孩子在這些保育員的眼里比累贅好不了多少,總是會被她們抱怨吃飯太慢動作太慢愛哭容易把衣服弄臟,晚上睡覺的時候,那幾個保育員阿姨就輪流講鬼故事嚇唬小孩子們。
真的有小孩子會被嚇哭。
只要有人一哭,那幾個保育員阿姨就變本加厲:“再哭,鬼就來抓你們了,吃你們的肉,讓你們身上只剩下骨頭,變成小鬼。”
所有的孩子里,就只有趙寶萱沒有哭過。
她經常晚上不怎么睡,所以白天別的孩子都起來吃飯的時候,她還在呼呼大睡。
那些保育員也樂得輕松,少帶一個孩子,省事。
趙寶萱也不是故意要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