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躺一個坐,兩個人對話完后,彼此看著,倏然間訝然失笑,黃昏樂道:“薛侯爺,你還沒看清楚狀況么。”
薛祿干笑,“你說說看,我到底哪里沒懂起。”
黃昏道:“要殺紀綱,不是靠現在的彈劾能做到的,你要明白一點,陛下需要紀綱,只要建文舊臣那一批人沒有死絕,陛下就一直需要紀綱,所以要殺紀綱,絕對不是你我能夠做到的,這個世界上能殺紀綱的只有一個人:陛下。”
“但是陛下不會因為一次兩次的彈劾就動紀綱。”
“所以,彈劾沒用!”
薛祿無語了,“那照你這么說,老子腦袋被開瓢,白挨了?”
黃昏笑道:“哪會白挨,這就涉及到我們要怎么殺紀綱了,殺,肯定是陛下動刀,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催促陛下提刀砍了紀綱,那么你這個傷就很有必要了,甚至可以說是壓倒平衡性的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之一。”
薛祿不解,“怎么說?”
黃昏解釋道:“你看,如果你被紀綱打了個半死,但是我明天就聯合朝臣彈劾紀綱,陛下會怎么認為,薛侯爺,你覺得陛下會怎么想?”
薛祿想了想,“大概會認為這是臣子間勾心斗角失了分寸,紀綱驕狂。”
黃昏道:“然后呢?”
薛祿更不解了,“然后還有什么,這還能相想出什么花來?”
黃昏嘆道:“陛下會認為這是臣子之間的勾心斗角,他會想這到底是你薛侯爺做錯了,還是紀綱做錯了,可只要陛下這么一想,那么紀綱就安全了,因為無論紀綱做沒做錯,這不過都只是他驕狂而已,還無法讓陛下對他起殺心。”
薛祿點頭,“有道理,可為何不彈劾反而會讓把陛下起殺心?”
黃昏深呼吸一口氣,“薛侯爺,我問你一句,假設哈,假設,今天被紀綱打了個半死的是我黃昏,你作為一位侯爺,和我關系不算好,你愿不愿意因為我,冒著會被紀綱報復的風險,用全家老小的性命和族人的富貴作為代價,在明日的大朝會上彈劾紀綱毆打朝廷命官?”
薛祿搖頭,“不會!”
黃昏也道:“沒錯,你一個侯爺尚且不敢因此得罪紀綱,何況朝中其他人,我敢打賭,明天大朝會上絕對沒有一個人會提及這事,嗯……也不對,也不是絕對沒有一個人,我估摸著顧獨坐會出列彈劾,畢竟他是都察院的。”
顧獨坐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顧佐。
又道:“但是我相信,明天就算顧佐彈劾紀綱,也絕對不會有朝臣一起出列參奏彈劾,所以這事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薛祿有點想哭,“那我白挨了?”
黃昏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我說過,你這一頓毒打,有可能就是壓倒陛下對紀綱信任那座秤桿的平衡性的一個籌碼。”
薛祿越發不懂,“你能不能說人話?!”
黃昏嘆道:“只要明日大朝會你們薛府的人不出面,沒人配合顧佐,那么紀綱差不多就離死不遠了……對了,你們薛府的人你不用叮囑了,你繼續裝半死不活的樣子就行,你那個好兒子薛茂已經被紀綱打點過了,想必也說服了你那個二兒子薛勛。”
薛祿默然不語。
大兒子薛茂做的事情確實有點讓人不討喜,但是能怎樣呢,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黃昏繼續道:“你看,一位侯爺被紀綱打了個半死,整個朝堂之上,包括受害人的家屬在內,上百朝臣全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竟然只有一個剛正不阿的顧獨坐彈劾紀綱,你覺得陛下會怎么想?”
薛祿眼睛一亮,“紀綱勢大,滿堂皆懼!”
好一出計謀!
這一刻,薛祿是真的服氣了,黃昏這一著反其道而行之的計謀,簡直就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殺人于無形之中。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
萬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