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自己家逃,阿秋當然應該也往自己家跑。
但是她沒有,她拼了命奔跑卻是到處亂竄,毫無方向。
“回家,回家呀。”
我對著她大喊。
阿秋像是完全沒有聽到。
“誰在外面亂喊。”兩樓的窗戶打開了,一個襯衣解開的男子站在窗臺。
隨后,我在窗口看見了阿秋的母親。
我想阿秋的母親站的位置能夠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她也的確看見了。
“阿秋,進去啊。”我喊道。
她站在原地,臉上掛著眼淚。
眼看蜘蛛不足半米就要爬到她腳上。
這時候,天上飛過一片重重的云。掉落在阿秋身旁。
伴隨著她母親的聲音,“去把那我女兒帶進來。”
男子很快起身,動作靈活,抱起阿秋往屋里走去。
阿秋看著我,我心中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把阿秋給我。”
顧不上地上的蜘蛛,沖向阿秋,從男子手上將阿秋拉到自己身邊。
“去我家。”
“沒用的東西。”我聽見阿秋母親的抱怨聲。
“真有意思,那個男人身手不錯,但看來力量不行,你一搶就將我搶回來了。”
我在她鼻子上輕輕點了一下。
故事繼續。
那天下午阿秋很不高興,蜘蛛是一個原因,后來不知名動物組織的人來院子里清掃,撒了藥后,這些蜘蛛都暈了過去。
他們又用類似吸塵器一樣的機器把蜘蛛打掃干凈,一個不剩,順便還替我們清理了草坪。
但是那個下午阿秋還是不高興,她的腳上有一個很小的傷口,我是后來才知道的,但我想她不高興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那些蜘蛛。
她本來應該在家里練琴的,她有自己的房間,但是一個男人來了,她母親不喜歡在約會的時候被斷斷續續的琴聲打擾。
阿秋很懂事,只要有男人回家,她就去院子里練琴。
她的琴聲很好聽,姿勢優美,音準又很好。同樣是學習小提琴的,她坐在第一排,而我則在第三排。
她離樂團首席只差一步,高中畢業以后,完全可以申請維多利亞藝術大學。
而我,我離她總是還差一點。
那天排練時,阿秋的狀態很差,老師訓了她好幾次,還罰她留下來整理椅子。
沒人需要做這些事,我們有的是各種型號的廉價機器人。
但老師卻要她整理椅子,清掃地板。所有人都對她投以嘲笑和虛偽的同情。
隨后她就開始發燒,我陪她整理完排練廳,她已經背不動自己的小提琴。我背著她的琴,一手扶著她,一手提著自己的琴。
回家路上,照例路過莫扎特咖啡館,咖啡館在噴水廣場旁。廣場上四重奏正在演奏二十年前流行的曲子,一部電影的主題曲,電影名字我不太記得了,好像叫《加勒比海盜》。
四重奏的和聲很不錯,節奏也準確無誤。
聽不出任何缺點。但好像少了點什么。
咖啡館里有幾個男子正在等待新的女友。
他們很受歡迎,可以自己出來尋找雇主,也不貴。
這樣的男性機器人,一經問世就備受歡迎。
阿秋的母親每周都會換一個。
我知道阿秋不喜歡,但是她不能拒絕,她說,“就好像你母親要買一臺新的手機,你不能說,我不愿意你換新的手機。”
我點點頭。心里想著,阿秋不喜歡機器人,我也不喜歡。
海風吹過,仍然是漆黑一片,啤酒剩下最后一口。
故事又到了尾聲。她的聲音精準地和原子鐘一樣。
“后來呢?”女友倚在我的肩膀,聲音很好聽,帶一點點齒音的絲絲聲,讓我心花怒放。
我起身,遞給她一把紅色的小提琴。
這把琴是她的。
那個小傷口在第二天就帶走了她。
一開始,誰也沒有懷疑這個傷口會致命。
而現在,我看著阿秋在海風中演奏,誰也不會懷疑,我愛著她,她也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