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啊?誰讓你去看貓生產了,女孩子怎么能看那些東西。”
祖母從來不回答我關于樓梯下方的任何事,我也從來沒有一次清楚地詢問過。
打從一開始,我就害怕,因為害怕而不敢確認,那個角落像不存在一樣,從不出現在我們家人之間。
于是,我又一次確信人們討厭我是有原因的,我的確是不知道疼痛,而且我還會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我看見有一只小貓沒有呼吸,后來阿司告訴我出生的六只小貓中,有一只出生就死了。
好在,有些古怪,只要我不說,沒人會知道。
------我非常在意樓梯下的人,那是一個女孩,看起來比我更小,由于披散著頭發,身上又穿著一件沒有顏色的衣服,使得她整個身體全部埋藏在黑暗中。
我想不起來這個女孩什么時候開始就在樓梯下,家里人為什么都看不見她。我想和她說話,每次想要開口就總有一種恰到好處的原因讓我離開那里。
那個女孩從沒和我說過話。
有一段時間,這成了我最大的秘密。我在玩跳棋的間隙問青青,“你能看見一個籠子嗎?”
青青鄙視地看了我一眼,“什么籠子?”
有一次我把毽子踢到樓梯底下,若無其事地對媽媽說,“媽媽,毽子踢到樓梯下了。”
在我的猜想中,媽媽被當面質問總會露出些特別的神情,她本來就容易情緒激動,尤其遇到我作業做不好或者課文背不出的時候,她就怒氣沖沖抓起能抓的東西往我身上一頓猛打,掃帚、拖把、書、毛線團還有小木椅子。
“媽媽,你看我找到了什么?”我站在籠子旁吸引媽媽注意。
她卻什么都沒聽到,繼續低頭檢查作業。
那個角落好像不屬于這個家。
唯有一次,我問祖母,家里是不是還有別的人?祖母愣了一會,對我說,“就你、你爸媽、我和你祖父還有你舅舅。”
沒有那個女孩,那個女孩誰都看不見。
我很想知道她吃什么,怎么大小便,很想知道她怎么生活。但有時候我也會看不見她,和樓梯下的角落一樣她成了漆黑本身。
貓咪生完小貓后又一次失蹤了,李奶奶和祖母把能找到的藥水瓶都找了出來,洗了又洗,沖一些奶粉給小貓吃,小貓努力張開粉色的嘴和細細的眼睛,可是無論怎么餓卻也吃不進幾滴。
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樣下去都要死。
李家爺爺回來后第二天,那天是六一兒童節,我哭了一早上才有機會穿上一條白底綠點的裙子,媽媽實在太不喜歡我是個女孩子了。我這樣想著,心里竟然有些羨慕樓梯下的女孩,她的頭發很長,幾乎拖到籠子底部,她的眼睛在漆黑的樓梯底下明亮如月。
不論多么沒人注意,她始終都是一個女孩子的模樣。
竟然有些羨慕她。
我也想要長發,女孩子的長發。但是,媽媽一直給我剪短發,我的學號是25號,女生最后一個,緊接著就是男生。
所以,也可以說我是男生的第一個學號,這個巧合也會被人嘲笑,多么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