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哪里來?
要到哪里去?
陳梵思索著這個哲學問題,但他明白列缺問的不過只是他來劍之州之前,所處的地理位置這樣一個普通的概念而已。
如果說實話的話,估計列缺會全然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所以與其說是另外一個世界,不如用一個“很遠的地方”這樣一個模糊的概念來替代。
你來自哪里?
一個遙遠的地方,遙遠到你不曾聽說過,不曾看見過,自然也不曾了解過。那個遠方,就是我的故鄉。
“我來自一個比這里還要稍微落后的地方,建筑物的原材料也是鋼筋水泥,和劍之州很像,卻又截然不同。”陳梵粗略性地概括道,根據他的估計,這樣的地方這個世界應該也會存在,所以并不用擔心被識破,或者說根本沒什么可識破的,畢竟他也并沒有撒謊。
“如果是很遠的地方,你應該很想家吧?我見過很多離開家鄉到劍之州發展的人,而有的時候他們總會說起自己的家鄉,那時候他們的眼里是發著光的。”列缺似是在回想,但眼睛一直看著陳梵,“可是,我從你的眼里并沒有看到那種光,你并不想家,對嗎?”
陳梵心說我才來這里多久,清醒的時間加起來都不到六個小時,怎么可能說想家就想家。但他當然不可以直接就這么說,如果這樣回答,按照列缺的特性又要問東問西,所以倒還不如給出一個玄乎些的答案,讓他自己好好琢磨。
“我那邊有個人說過這樣一句話:此心安處是我鄉。”陳梵很認真地解釋道,以便能夠蒙混過去,“家鄉并不是一個絕對的概念,說到底,你想想,一個人思念家鄉,思念的究竟是什么?”
列缺居然真的很認真地想了想,這讓陳梵心中多了些負罪感,但也僅此而已。列缺想了半天,搖搖頭,“我家就在劍之州,不算離開過家鄉,所以想不懂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
陳梵心說別人離鄉是按鎮算的,你倒是按州算的,雖然我不清楚這個州對應的大小,但聽起來就應該是很大的一個地方才對。
“思念家鄉,思念的其實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對里面的各項東西都了然于胸,心自然就會變得平靜舒適,而再到陌生的環境,才又會重新變得緊張起來,因為又要重新適應新環境了。”陳梵信口胡謅,他最擅長的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要解釋這樣的概念還是很簡單的,“所以,思念家鄉說到底思念的是家鄉的熟悉的人和物。”
最可怕的是,列缺一邊聽一邊點頭,似是有所感觸,還仔細地思索了起來,“也就是說,所謂的‘此心安處是我鄉’講的其實就是,人如果能不斷適應新環境,其實到哪都能是心安之處,也就不會太有感觸,有什么思鄉之情了。”
“對,沒錯,就是這樣。”陳梵趕緊贊同道,胡說八道的人最希望看到的光景就是對方自己用合適的邏輯說服的自己,反而省去了他替其自洽的功夫。
“這么說來,你挺厲害的。這可以說明你的心理素質很強。”列缺豎起大拇指道,這種忽然的夸獎讓陳梵覺得列缺是個老實人,但又想起剛才列缺和白劍心的交談,覺得叛逆期的熱血少年向來是自傲的,怎么可能就甘于承認別人的強大?
陳梵轉了一圈才忽然想明白:剛才列缺說他也沒有過什么思鄉的感覺,后面又說這樣的人心理素質很強,這推一下不就等于他是在說自己心理素質很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