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很快就流傳了出去,百姓不以為然,就當聽個樂子,貴族卻不同。
傅言匆匆夜會甘盆:“甘兄,紂王打算將此事帶過,一直拖下去。”
甘盆道:“拖下去,麻煩的是我們。”
傅言點頭:“等到臘祭與田賦事畢,朝中公卿便有空閑針對我們,到時候若是朝臣傾力,確實是件麻煩事。”
甘盆問道:“該如何是好?”
傅言沉吟片刻,道:“既然紂王想捂著,不想面對,那我們就逼著他面對,流民鬧事,總得處理吧?”
甘盆猶豫道:“會不會有些過了?”
傅言搖頭:“我們不過是加一把火,做工不發工錢,那些流民早有怨氣了,不然謠言也不會傳得這么快。”
甘盆不解:“做到這種地步,到底是為了什么?”
傅言道:“讓紂王看明白貴族的底線,我們沒有參與子啟與婁云衢的叛亂,又乖乖繳納了商稅,這已經足夠了,不能再做讓步,紂王也太過激進,不過是讓出了羊毛衣的利益罷了,就想收取田賦補足,難道想徹底與貴族階級開展不成?”
“那...”
“甘兄,你知道,我是個有情懷的人,雖然不能像先祖一般為大商出力,卻也不會在這時候推他一把。”
“那該如何?”
“只需這般這般.....”
............
三日后,淇水河畔。
淇水河畔其實是一處著名景點,聞名四海的戲曲麥云刺紂王中,開幕便是淇水送別,更留下了風蕭蕭兮淇水寒這等膾炙人口的名句。
不過現在淇水河畔卻不適合游玩,想玩的話只能費力走到下一段去,因為離朝歌最近的一段淇水,已經被劃在了擴建范圍之內,無數由流民轉業的民夫,就在此地如火如荼的勞作著。
這些流民主要有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早在北狄各部族臣服之前,從北地跑來的牧奴。
他們對目前的狀況倒是沒什么抗拒,不發工錢也沒什么,屬于憨厚老實的那群人,最多也就是吐槽幾句,仍舊賣力干活。
畢竟他們以前是牧奴,牧奴的生活比大商奴隸還慘,現在的生活哪怕只是管吃管住,也不知道比之前強出了多少個檔次,不過他們也是平日里最容易招惹麻煩的群體,狂野好武,即使當了一年流民,骨子里的桀驁不馴和剽悍好斗的風氣卻沒有絲毫的減弱,火氣大。
另一部分則是從西岐逃來的流民,有的是孤身跑路,自己吃飽全家不餓,有的是在跑路途中被追上,丟了妻兒,勉強來此,心懷抱怨。
這些人抱著各式各樣的情緒,在朝歌住了一年,大多對生活不抱有期望,勉強活著,甚至還覺得自己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變作貴族家中的奴隸,基本屬于混吃等死的群體,因而做工也不賣力,屬于出工不出力,升米恩斗米仇,整日埋怨的那群人。
世間百相,流民組成如此雜亂,自然少不了恩怨糾葛,哪怕沒什么事,只是西岐百姓與北地牧奴之間的文化差異就足以造成私斗。
往小了,只是三五人斗毆,往大了,則是三五十人大打出手,幾乎從來沒有停止過。
即使有新法禁止私斗,這些人也沒停手,讓李靖極為頭疼。
流民在城外啊!難以管制,而且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溜走,還能怎么處理?
要抓,要逮,那就得大費周折,實在沒有那么多人手,如果提前走漏了風聲,人家更是一走了之,反正流民本來就是流動的。
以往只是小打小鬧還能想著法兒處理一番,可現在不同,興許是做工拿不到工錢,催生了更多的怨氣,總之兩個群體之間的摩擦越來越激烈,隱隱有了聚眾斗毆的傾向。
流民民夫有去年的臨時住所,也有時不時賑濟的糧食,吃住倒是不愁,但水只能自己打。
這時候的水倒也好說,沒有污染,喝不死人,直接在淇水取用就可以了。
今年不知怎得,不僅糧食豐收,水源到了冬日也不減少,所以并不會有搶水的困擾。
但不搶水,可以搶道,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人有一百種挑釁對方的理由,哪怕只是擦肩而過,互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