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好吃就行。”公輸胤雪不經意間挽起了秦軻的胳膊,“可惜四叔送來的狍子已經吃完了,那東西最是肥美,烤起來油滋滋的,一定很好吃……”
然而她還沒說完便閉上了嘴巴,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畢竟現在四叔被大伯禁了足,鎖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怕以后都難以走出這個家門,更不要說外出打獵了。
兩人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卻看到褚茍正老實地跪在地上,垂頭喪氣,滿臉痛苦,好像一個挨了父母巴掌的孩子。
秦軻走過去,狐疑地繞著褚茍走了兩圈,問道:“你跪著干嘛?那什么,一會兒我們打算吃烤雞,正好你還能幫我打個下手……”
褚茍搖搖頭,苦澀道:“師父,我是賠罪來的。”
“賠罪?”秦軻忍不住笑道:“賠什么罪?怎么了?”
“我,我今天給師父你丟人了……我看見那些拿著刀的人,一開始還敢拼兩下,后面越發覺得害怕,一害怕腦子里就一片空白……”褚茍紅著眼眶,“明明師娘的修為也不比我高多少,可她還惦記著我的安危,一腳踹開了我,讓侍衛帶著我逃命……我知道我很沒用,我沒能好好保護師娘,我真的很沒用……”
秦軻聽到這里,總算是明白了,一邊和公輸胤雪對視了一眼,一邊伸出手去扶褚茍起來,“我當是什么大事呢。又沒人怪你什么,你賠什么罪……起來起來,別惹人笑話了。”
“是呀。”公輸胤雪也跟著笑道:“我也沒怪你,那些刺客都是沖著我來的,你本就不該卷進來。”
褚茍在秦軻的攙扶下站起來,愣愣地看著公輸胤雪:“師娘你不怪我?”
公輸胤雪紅著臉,聽到褚茍一口一個師娘喊得毫不違和,一顆心也兀自跳動不安,輕輕咳嗽了一聲,道:“我當然不怪你,別說是你,我當時也害怕得很呢。”
秦軻戳了戳褚茍的腰間,安慰道:“陣前一堆人拿著刀沖你砍,周圍都是死人,換誰誰都怕。你以為我和那巨高個兒打來打去,我心里就不怕?”
褚茍嘟囔著:“可我怎么看怎么覺得你跟他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
“嘿。怕就一定得寫在臉上?”秦軻手上用力,狠狠在褚茍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是沒見過我以前,拿著刀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砍,人家追我,我連膝蓋都是軟的。”
就像那天夜里,他和阿布被一群山匪追得四下逃竄,狼狽不堪,最后他躲進了一間屋子,也因此遇見了張芙,也不知道……她在荊吳如今過得怎樣。
她送給自己的那塊玉,綠得仿若樹上新鮮的葉子,可惜已經丟在了唐國邊境的十萬大山之中,不知所蹤了。
雖說時間過得也不太久,但秦軻每次想到從前都會覺得有些好笑,換成當時的他,面對今天這些刺客,也不會表現得比褚茍好到哪里去吧?
他也是后來漸漸明白,高長恭那一晚的安排,實際上是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領略七進劍的劍意。
雖然這一套劍法里一共七式,每一式的名字都文雅動聽,可實際上每一式當中都蘊含著金鐵交織的殺伐之氣,如果他還像當初那樣握著刀一臉茫然,殺了人會愧疚半天,即便木蘭繼續訓練他一年半載,他也未必能踏出那決絕的第一步。
七進劍的首要一點,就是不能軟弱,出劍但凡有半點遲疑,都會折損劍上的鋒銳之氣,就談不上一往無前了。
經過幾次血的歷練,現在的他,完全能做到在必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拔劍刺向對手的胸膛,冷靜地看著那滾燙的熱血噴涌而出,與夕陽交相輝映。
當然,這不代表他就成了個嗜殺之人,他始終有著一個底線,或許是處于自衛,或許是為了拔刀相助,他可不愿自己逐漸變成山匪那般蠻橫無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