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公輸胤雪不同,那只盒子對于公輸究并不陌生。小時候,他就趁著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玩過,但那天之后,他就狠狠挨了一頓家法,三天都下不來床榻。
自那天之后,他便知道那只盒子里裝的,正是公輸家家主印信。
“三叔。”公輸胤雪停下了腳步,站在臺階上,原本并不算矮的她正好比公輸究稍稍高了一些,像是居高臨下一般望著公輸究,神情清淡地開口道:“大伯他,已經去了。”
公輸究傻傻地看著公輸胤雪,幾乎有些不敢相信:“去……去了?怎么就去了呢,好好的,怎么就這么去了呢?我進去看看……”說著,他抬腿就要向著房門走去。
公輸胤雪卻擋在了他的前方,嘆了口氣,道:“三叔,還是先別進去打擾了,伯母還在里面,給她一些時間吧。”
公輸仁深深地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這時候,他終于相信了公輸仁去世的消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但公輸胤雪卻看不出他低著的臉頰上有一滴眼淚,他只是看起來極為痛不欲生地在大喊,呼號:“大哥呀!你怎么就這么去了啊!你就這么去了,讓三弟我可怎么活呀!”
公輸胤雪低下頭,從公輸究身旁擦肩而過,緩緩往院子外面走去。
“慢著!”公輸究突然抬起頭,喊住了已經走到院門口的公輸胤雪。
公輸胤雪轉過身,看著公輸究,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怎么了,三叔?”
“你手里的盒子……是什么東西?”公輸究低沉地問道。
“這是家主印信。”說實話,公輸胤雪原本還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在公輸究面前揚眉吐氣,一掃陰霾的場景,想來那一定是張揚的、瘋狂的、喜悅的,仿佛終于贏得了一場戰爭那般自豪吧?
只是現在,公輸胤雪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樣的心情,反倒覺得自己平靜得有些可怕,心臟里更像是塞進了一塊大石頭:“大伯把它交給我了,自然,以后的公輸家也就是我來管了。”
“不可能!”公輸究失聲吶喊起來,“他怎么可能這么做?”
“是啊。怎么可能這么做……”公輸胤雪伸手撫摸了一下盒子那久經歲月顯得有些粗糙的表面,她也曾經以為大伯不會這么做,但現實擺在眼前,這么多年來,她所有的不甘不忿盡數化作了煙塵消散,那余下的、猶如磐石般留下的,只有沉甸甸的責任感。
公輸仁曾經背著這些一路前行,現在,又輪到她了。
“但事實如此。”公輸胤雪的眼神終于堅定起來,“三叔,我先回房了,我有些累,如果可以,你還是不要去打擾……”
房門傳出打開的聲音,公輸究已經是不顧一切地闖了進去,隨后里面傳來了趙氏憤怒的訓斥聲。
公輸胤雪則是默默地捧著盒子,揚起了臉,一步一步地,向著那屬于自己的八月聽蟬閣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