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了看帕子,上面一片紅艷,如同這廳堂里的那些大紅囍字。
而他面無表情,似乎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那般直接把手帕攢成了團,塞回了懷里,臉上很快又堆滿了笑容。
“伯父?”秦軻站在不遠處,清楚地聽到了那個千瘡百孔的胸腔里傳出的哀鳴,他大概是第一個察覺到異樣的人。
張明琦的父親發現秦軻投過來關切的眼神,很灑然地微笑道:“沒什么,病久了,看著嚇人而已,你們年輕人去鬧吧,我這一把老骨頭,不跟著攙和了。”
秦軻看向那被一下下拋到空中的張明琦,點了點頭,也是打算過去好好跟這個友人喝上幾杯。
冷不丁有人從后面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秦軻有些奇怪地轉頭,借著紅燭的光芒認出來人是校事府的,于是二話不說跟隨其后向著廳堂外走去。
“宮武有動向了。”一直走到廳堂外,那名校事府的人才說出情報,而在大概闡述了一下宮武今夜出高府的蹤跡之后,他微微低頭拱手,恭敬地道,“偵緝尉請大人盡快回府,安排下一步行動。”
這大概是這些天以來,宮武第一次有了不正常的動向,秦軻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隱約間,已經嗅到了一絲道不明的異樣。
霞染的事情牽扯著盔甲走私,而盔甲走私又極有可能是建鄴中有人生出了謀反之意,這樣的案子,背后不知還能挖出多大隱秘……
“我知道了,我去打聲招呼,你在這里等我,我們一起回去。”雖然秦軻很想好好和張明琦喝上一杯,但眼下事情不等人,將來再聚也并無不妥。
而正當他走進廳堂,幾聲驚呼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隨后許多人發出“伯父!伯父!”的呼喚,最后是張明琦凄厲如受傷野獸一般的哭號,秦軻心下一沉,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么。
張伯父病逝了。
這個被牽扯進朝堂與士族之爭,最后被抄去萬貫家財的中年人,先是精神上遭了一次重創,又在死牢之中受了些刑罰,出獄之后,破敗的住所四面透著陰寒的氣息,那副身子骨能撐過這些年已是不易。
但今夜,或許是因為看見自己兒子終于成家立業,那顆心也隨之松懈,便這般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笑容,安靜地好像一個襁褓中的孩子。
返璞歸真,盡歸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