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卿也到了崇安陵,他坐在墓前用拳頭一下一下砸著地:“你們怎么就都走了呢!”
蕭子卿將自己臉埋在手心里,眼淚從指縫中流下:“你們怎么就不聽我的呢?蕭云英你不是最喜歡勾心斗角的嗎?你這次怎么就把自己坑死了呢?”
“三哥。”蕭芙琳輕聲勸道。但她其實什么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這么輕輕喚一聲,讓蕭子卿不要太過難過。
蕭子卿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蕭芙琳,他用手指點了點這一片墓碑:“芙琳,你是不知道啊,你這些個哥哥弟弟斗了一輩子,從來沒齊過心,就心齊了這一次。多傻啊,你說是不是,干嘛呢都要沖上去送死,都活著不好嗎。”
蕭芙琳拍了拍蕭子卿的肩膀。
蕭子卿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老子想救他們的,老子沒救成!你說為什么偏偏這一次他們心就那么齊呢?你說他們要是一直以來心都那么齊多好啊!我們哪能遭那么多難呢?蠢不蠢啊?送命的時候就齊心了。”
“因為,他們都是英雄。”蕭練背著何婧英走道陵前,將何婧英放了下來。“你也是。”
蕭子卿聽見這一句“你也是”,壓抑著的哭聲終于變成了嚎啕大哭。
蕭練走到蕭子倫的墓前,手扶著墓碑,嘴唇微微顫抖著,雖然忍了再忍但眼淚還是涌了出來:“對不起兄弟,我來晚了。”
對不起。
與自己并肩作戰的兄弟如今陰陽兩隔,自己竟然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閻無咎已經死了,拓跋勰也被趕回了北魏。可這些仇,這些怨怎么就感覺仍然還在呢。
還有蕭昭文,曾幾何時也是他弟弟,雖然只是借了別人身份,但雍州相助,驚馬槽相救,這些都是他與蕭昭文之間發生的事情啊。
這些懷揣著一腔熱血的少年,被歷史的車輪無情地碾過,他們零落成泥,他們用他們的性命去正了他們的道,空留傲魂在世,可再也摸不著,碰不到。
他們沒有錯,是這個時代錯了。
何婧英輕輕拍了拍蕭練肩膀。她親眼看見他們在箭羽之下就義,她親手為他們整理衣衫,送他們出宮。
“云宗曾說希望百姓能安居樂業,南北之間再無戰亂。季尚也希望宗室之間,再無倒戈相向。”
“我們就替他們完成這些心愿吧。”何婧英輕聲說道。
蕭練抬頭看著何婧英:“可以嗎?”
何婧英點點頭:“像他們一樣,盡一份力。”
何婧英聲音雖輕卻落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就連鬼面郎君也抬起了頭來。
天邊泛起魚肚白。
山下建康城里。大理寺爆炸牽連著大理寺周圍的幾條巷子全都坍塌成了廢墟。鐘樓被火燒得焦黑,皇城的地面上還殘留著鮮血。
百姓從自己家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一切都平息了,但也一切都毀了。他們把自己的妻兒從躲藏的房屋里喚出來,一起聚在大街上,看著原本的都城變成一片焦土。
他們還來不及傷感,就開始默默地將坍塌的房梁撐起來,找來新的瓦片,將破碎屋頂補上。
這是戰火之后的荒蕪,卻也是另一個起點。
百廢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