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父親很輕,隔著荷塘坐在亭子的那人并沒有聽見,他與另一位老者一同看著陸啟和少女,只是那人臉上的表情很淡,恰到好處的疏離但又不顯無禮。
少女并沒有聽清男人那聲低吟,她見自家父親看來便歡喜的拉著男人朝著亭子走去。
陸啟任由少女拉著自己走向亭子。
正值夏季,荷塘滿池青蓮像極了多年前,他背著去藥鋪當空的背簍小跑向那個男人,每次最后要撲過去時又怯生生的站直,乖巧的喊一聲“父親”。
不過這個人已經不認得自己了,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罵自己一句“毛毛躁躁像什么話”。
在石桌前停下,陸啟看著少女放開自己撲到那老者懷里親切的叫爹,可自己呢?
男人看向同樣也在打量自己的人。這個人老了,有了白發和皺紋,一點也沒有記憶里那個人的英俊凌厲。可真是奇怪,明明那個已經在記憶里模糊了的人為何此刻又那么清晰?
“爹爹,這位公子找你,好像是叫什么陸啟來著。”在老者懷里撒完嬌少女才連忙介紹被自己拉過來的人,見男人盯著自家陸叔叔瞧不由得脫口而出,“你一直盯著陸叔叔不會認識他吧,你不會是陸叔叔遺落在外面的什么私生子吧?”
“煙兒。”白父加重語氣無奈的訓斥,“休要胡言,你陸叔叔什么人你不知道嗎?哪里來的什么私生子。”
“略略略~”少女朝著白父吐吐舌頭,再回頭卻發現陸叔叔的神色從沒有過的激動。
“啟兒?真的是你嗎?”陸啟看著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微微蹙眉,但終歸不忍心拒絕這個人,唯獨這個人他永遠升不起違背之心。
“父親,”男人對心中忽如其來的柔軟妥協下來,抬手接住對方的手將陸父扶住,“是我,是啟兒回來了,多年不見父親老了,都長白發了。”
“能不老嗎?”陸父失笑,滿眼欣慰,“啟兒比我想象的要更優秀,當年的小啟兒長大了。”
陸啟身體一僵,陸父忙問:“怎么了?啟兒可是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就是想到時間過得太快有些遺憾,這么多年不能陪在父親身邊。”斂住眼底的神色陸啟搖頭,轉頭看向石桌上的奕盤,“父親還是喜歡找白叔叔下棋,白叔叔還是和當年一樣一點也不對父親手下留情。”
“棋盤無父子,何況是朋友,何況陸兄棋藝可比當年好多了,我也是險勝。”摸著胡子白父笑呵呵的回答。
“自然。”陸啟贊同的頷首,看看棋盤又看看兩位老人,“父親和白叔叔不繼續下嗎?”
“下,怎么不下?”說著陸父就落下一顆白子,雄赳赳氣昂昂,似乎因為兒子的存在多了底氣。
陸啟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棋盤上明顯落入下風的白子眸色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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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棋幾乎下了一個下午,直到灰衣小廝闖進來。
“老爺,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了。”
“那白兄明日再繼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