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堡塔樓的鐘聲在全城回蕩,一開始還有悠遠深刻之意,到了后來卻給人以煩躁,甚至有瘋子正在塔樓上亂敲的感覺。
喬佛里身穿大紅的絲質長袍,光滑的緞子腰帶給長袍點綴以奢華。他身上繡滿了騰躍的雄鹿和怒吼的雄獅。以至于對著鏡子整裝時,他懷疑如此多兇獸齊聚在身上,自己是否能走的動路。
侍女端著纖細的金冠想要為他帶上,他禮貌的示意她自己會弄,侍女鞠躬退下。從這位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女侍的眼里,他看到了少女懷春和憧憬的眼神。就如同珊莎看他的樣子差不多,對此喬佛里十分困擾,他不希望看到女孩們傷心落淚,卻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實在不是個安慰女性的合適人選。
他不急著帶上那頂王冠。
雖然在法理上,他是最為正規的繼承人,對此他也沒有推辭或者后退的意思,為了七國的繁榮昌盛,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比父親更好的國王。也許他無法如父親那樣勇武,人望也有所不足,不過他決定用勤勉來補足,于是這些天,他日以繼夜,白天出現在御前會議上,同母親以及重臣們商討國家政策,下午大開朝堂,接受人們的拜會,聆聽民間的疾苦,晚上則把批閱不完的東西帶回書房。幸好彌賽拉會來幫忙,有時候小托曼也會來陪伴他。雖然珊莎不適合參與這些事情,不過她總是以等候彌賽拉為借口,在客廳為大家親手沏茶,或者協助侍女準備糕點。
自從當上國王,他才知道這個位置遠不如表面上那樣光鮮。朝廷重臣們,理應是國王最大的依仗,卻總是干擾他,任何事情在他們夾槍帶棒的討論下變得復雜無比,簡單的賑災的舉措在多方的博弈下變成了恐怖的難題。這還不算,母親雖然凌厲,但是她的出發點似乎有問題,總是把凱巖城放在第一位,并且一切以凱巖城的利益為優先。可是,真實情況是,并非所有對凱巖城好的事情對于七國都是有利的。喬佛里幾次提醒母親,他是七國全境的守護者,不僅僅為西境服務,卻招來母親的嘲笑和唾棄。
煩心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
俯瞰君臨時,鐘聲讓人煩躁不說,密密麻麻擁塞在街道的人潮讓人想到了發現腐爛獵物尋著臭味而來的螞蟻。
鐘聲越來越大,人潮也越來越洶涌,人潮的移動速度變得愈發緩慢起來。
喬佛里突然有種驚悚的感覺,要是在人潮中,摔倒會是怎樣一種可怕的經歷,那個人將無法起身,會被后面的人踩的骨斷筋折。要是有人圖謀不軌,在人群中使用兇器,又會發生怎樣的結果?
人群嘈雜似乎沒什么能夠阻撓他們的前進,萬一路上的店鋪失火,人流難以順暢的移動,到時候又會發生什么?
喬佛里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他趕忙吩咐侍從,去聯絡都城守衛們,希望他們能夠想到辦法。他自己則焦慮的站在窗口思考對策。
僅僅依靠喊話是不行的。
人太多,前面的人也許能夠聽到,后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聽清你在說些什么。
少數的侍衛也不成。
太少的人只會被人群淹沒,成為人潮的一部分。如果是強壯的戰士,想要力王狂瀾,不隨著人流移動,必然會被人踐踏致死。喬佛里不由得為自己智力貧乏而懊惱,他想起了舅舅提里昂,也許他能夠想到辦法。
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壓抑,他想到的竟然不是威風凜凜,目光銳利的外公,而是侏儒舅舅。
“陛下”,侍從面帶惶恐,“我無法傳遞您的旨意。”
“為什么?”,面對喬佛里的注視,侍從的頭更低了。
“我…根本無法離開紅堡,外邊的人太多了。”
喬佛里愕然,他不禁搖頭,“希望今天可別出岔子,幫我記錄下來,以后再舉辦大事,不能在君臨城內,在郊外,上次比武大會的場所就不錯。”
喬佛里一邊向七神祈禱,一邊注視人群的聚集。當人潮通過靜默姐妹街時,已經摩肩接踵,再也無法順利動彈了。
王室總管前來,迎接他前往桑尼亞的丘頂,那里圣堂前的大理石廣場正是進行審判的地方。
圣貝勒大圣堂,是個不常見的審判所,寓意在天神的注視下絕對的公正。
喬佛里不由得苦笑,諸神肯定是知道真相的,可是這個真相絕對不是外間傳說的那樣,甚至不是王室勒令中表達的意思,可是這樣的真相又怎么能公之于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