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同。”祁淵立刻回道,但很快聲音又低了下來,說:“但確實可以理解。”
“是啊,別人的家事,外人如何評頭論足呢。”蘇平贊同道,又接著說:“可孩子是無辜的,你父親那會兒才八個月,完全沒有選擇權。如今苦難過去了,他總歸是想把你父親給接回來。
于是他開始抽時間打聽你奶奶的消息。不過你奶奶躲得很遠,很深,他一個縣長兒子,在那個消息比如今閉塞的多的時代,想要找一個有心躲著他的人也極難。
再加上那時候可以說百廢俱興,他自身也踏上了仕途,工作忙碌得很,不得不暫時壓下這件事。
結果這一拖,就……
十多年后,他被調到平寬縣,升任副縣長。又過五年,平寬縣被劃歸我余橋市管轄,同年升任縣長,三年后平級調至陵陽區任區長,次年當選市常偉。
之后他又輾轉多地多處,分管過國企、銀行等等,輪調了一大圈,最終當上了省偉副書紀,省正法偉書紀,并于前年榮退,享受退休生活。
期間他多次嘗試尋找前妻——也就是你奶奶——的蹤跡,奈何時間過去太過久遠,始終一無所獲。”
“所以呢。”祁淵聽到這,只覺得心情更加復雜了,憋了許久才問:“他最終怎么找到我們的?”
“你奶奶娘家人找來的。”蘇平抿抿嘴,也別過頭去,說:“去年,他退休后八個月左右,你舅爺找到了他,向他訴苦——對了,其實這么多年來,你奶奶娘家人從未找過你爺爺,倒是相當有骨氣。”
祁淵心緒被蘇平帶動,忍不住問:“那他們去年來找老書紀做什么?”
“剛不是說了嗎,訴苦。”蘇平緩緩講述道:“他們家在大約兩百多公里外的豐安縣,是農村但靠近縣城,打算搞旅游度假村,開發商打算征用他們家的地。”
祁淵嘴唇動了動。
但蘇平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立刻搶白道:“只是地的話也沒什么,開發商給的價格還算公允,且旅游度假村真的搞起來對于多數村民而言也是利好。
問題是,開發商欲要規劃的地,腦闊了你奶奶的墳。你舅爺打小就寵你奶奶,自絕不可能答應這事,給再多錢都不同意,奈何扛不住開發商壓力,甚至還被輿論造謠成了厚顏無恥想坐地起價的那種釘子戶。
也是被逼無奈,他才會找老書紀,并告知老書紀一個事實——你奶奶離開后不久,就將你父親交給了一戶人家撫養,并貼上了自己全部積蓄,然后回了娘家,等死……!”
祁淵眸子一顫。
“看來你猜到了。”蘇平又嘆口氣,似乎他今天的情緒格外多:“不過我估計你猜的不對,怪狗血的呵,可不是你想的那種狗血。”
聽了這話,祁淵臉上適當的浮現出了些許迷茫之色。
“你奶奶成分不干凈。”蘇平也不再賣關子,說道:“她爸是愛國紅商,可卻仍舊被打為走資派。而她媽是地主家千金小姐——雖然當初為了嫁給她爸而離家出走已經斷絕父子關系。
但沒辦法,有人眼紅。無論什么時候,紅眼病的人總特別多。
而你曾祖父當時遭受的攻擊,一方面源自于他確實是個領導,那年頭領導很難幸免;另一方面也在于,你奶奶成分連累了他們。只是這事兒,你曾祖父始終沒告訴你爺爺。
為了減少你爺爺家的壓力以便熬過那一時節,也為了與家人共渡難關,她深思熟慮后只得同意了你曾祖父的建議,離婚,然后抱著孩子交由他人撫養,自己兜了個圈回到老家。”
“曾祖父的建議……”祁淵握拳。
蘇平沒理,自顧自的接著說:“不久后,她不堪重負,病倒了,死在自己家中,連名字都不能留下,火化的時候還用了假名。這也是你爺爺無論怎么追查都查不到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她存在過的痕跡,幾乎都被抹去了。
而她臨死前就對你舅爺交代,不論如何,別去找你爺爺,別讓他為難,也別讓他知道自己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