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抿抿嘴。
“怎么,不放心我?”蘇平問道。
“不是,到了這時候了還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總不能說你們這樣的行動都還只是演習而已吧?”那人抽了兩口煙,隨后自嘲一笑,說道:“只是……說來挺可笑的,他在三年前被雙開并判刑了。”
蘇平挑眉。
“很諷刺吧?”那人嘆口氣,說:“我們在這出生入死,每天都在冒著生命危險,結果上線卻在吃香喝辣,倒向了……”
“講不過去。”蘇平搖頭打斷。
“怎么,你不相信我?”他抬起頭來盯著蘇平,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呵呵,果然,人間不值得啊,我們為了信仰拋頭顱灑熱血,結果到最后連個相信我們的人都沒有。蘇隊,我還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
“先別激動,聽我說。”蘇平輕聲道:“個人來講,我很佩服你們,你們能做到的事兒,我沒把握也沒信心做到,更別說做的更好。
但,這里頭有個邏輯問題——你說你的上線墮落了,那么,身為臥底的你又怎么……”
“原來是這個。”他也打斷蘇平,再次自嘲笑笑:“這個啊,很簡單吶,因為我們幾個都變節了,而不肯投降的那幾個都死了。
是咱們親手殺了那幾個兄弟作為投名狀。去年下半年,他們團伙開始搞起這生意的時候,我們更是主動服毒。但就算這樣,他們依舊不完全信任我們,只讓我們干點苦力活,比如在這里看場子什么的。”
蘇平握了握拳。
祁淵則心中凜然。
別看這人說的輕描淡寫,但祁淵很清楚這里頭的兇險,也能看出這人內心深處的痛苦。
即使臥底之間理應是互不認識的,但在身份揭露的那一刻,他們自然就成了戰友,成了生死兄弟。親手將同行解決以作為投名狀,他心里恐怕并不好受吧。
如果他已徹底墮落,良心泯滅,那還好說。可從他最終果斷冒險出手攻擊其他匪徒,為武警、特警爭取時間擺脫地利劣勢的行為來看,他,或者說他們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那么這些年,他們恐怕很難熬吧?
除了內心煎熬之外,他們的生死危機其實也并沒有解除——就像他們自己說的,臥底身份一旦暴露,就基本不可能真正取得團伙的信任了,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被干掉……
半分鐘后,蘇平松開了手,輕聲問:“那……其他人呢?”
“傷的傷,死的死。”他說:“其他地方不太清楚,看著這兒的,我們的兄弟,連我在內一共五個。察覺到這兒暴露,發現電梯運轉后,我們幾個對視了一眼,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幫你們爭取時間。
然后他們仨,有兩個直接被亂槍打死,一個重傷生死未卜……我們倆運氣好,在他們反擊之前找到了掩體,一邊牽制他們一邊掩護自己,不然我們倆恐怕也掛了。”
那特警點點頭:“我們組織起反攻的時候,我看到的情況差不多是這樣。當時這下邊人挺多的,目測得有二十多人吧,也是我們這次行動中打的最激烈的一場了。
說實話,他們五個,即使是忽然反水猝不及防,想要引發這種程度的混亂也不容易,真的是拿命在拼了。
一直到我們第二波同事下來支援,才算勉強占據上風,而到了第四波支援抵達才算控制住局面,就這樣我們也傷了十幾個兄弟——你們看到了,電梯太小一次來不了多少人。”
蘇平輕輕點頭,咧嘴說道:“回頭有機會,我請你們吃飯,喝酒。”
“不用不用。”他搖頭說:“百多號人呢,太破費了。”
隨后他又說道:“蘇隊有心的話,咱們慶功宴上干幾杯,我們這幫兄弟輪著干你!”
“好……”蘇平點頭,但緊接著眉頭一挑:“等等,不是,你說什么?”
“嗯?”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隨后立馬干咳兩聲:“口誤,口誤,一起灌你,找你干杯。”
蘇平擺擺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只看著這名臥底。
祁淵也是,看著這臥底,心中五味雜陳,十分復雜。
不管怎么說,這臥底變節了,還殺了人服了毒染了癮……